這下子兩個人都掛著一身水,濕噠噠地皆不好過。
幼綿恨恨地看他,自己是好心才發勸,這死猴子冥頑不靈,反笑話他,還弄得他一身的水。
“放開我。”
幼綿難得說話這般鏗鏘有力,孫悟空聽了卻不覺,借著自己比他高壯依舊壓他在地上,吃吃地笑了一陣才抬起上半身,一隻手在幼綿臉上劃過,最後落到嘴唇上。
“我可是真喜歡你。”
全天下都找不到比他更有趣的存在了,又傻又呆,偏又凡事認真,心也是幹幹淨淨的,那位三太子竟能把他養成這樣。
這樣的人,也難怪就連自己都不想弄汙了他那心。
幼綿被孫悟空壓在地上,推也推不開,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幹脆任他去了;從前狎昵親密更甚此番,隻是天上的太陽正好,當下便懶洋洋地眯起眼。
孫悟空說得認真,原指望他有半點回應,卻見他眯著眼好似睡著,忙搖了他兩下,道:“我同你說話呢!”
幼綿睜開眼,略有些不耐,道:“我這不是聽著麼?”
孫悟空拿手捏他鼻子,恨恨道:“你這一年脾氣見長呀,先前時候不知道是誰,夜裏醒了還哭兩聲,抓了我的袖子就擦鼻涕眼淚。”
聽到這話,幼綿臉上微微發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在花果山等了五六日,還不見三太子來找他,心內早是千瘡百孔;白天孫悟空還能哄他,夜裏睡著了做了噩夢,夢裏三太子聲聲句句都是不再要他,驚醒了便嚎啕大哭,擾得水簾洞內無人能得清淨。
孫悟空哪裏是有耐心的人物?被他哭得煩了,立刻揚言再哭便打;後來真的打了一頓屁股,幼綿哭得聲嘶力竭,從白天到夜裏,直到把聲音哭啞為止,哭幾聲就淒淒楚楚地道一句:“三太子都沒打過我。”
結果連帶他也跟著做噩夢,夢裏就是這小混蛋慘白著臉對著他不停念叨“三太子都沒打過我”。
真真是夠了,但這事也足足鬧了三四個月,最後孫悟空對他道:“地上一年天上才一天呢,你也不想想你的三太子哪裏得閑這麼快就找來!”
幼綿聽了這話,慢慢收住了眼淚,仔細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漸漸地就放了心。
隻是他又多了個毛病,挑了這山上樹幹最粗的桃樹——就是他方才靠著的那一棵,天天往這裏來,在上麵刻一劃,不知不覺,如今已有三百六十五道刻痕,正巧七十三個“正”字。
孫悟空將之看在眼裏,怒在心頭,隻是不提。
幼綿道:“你壓夠了沒有?我要起來了,腳麻。”
“腳麻你站得起來麼?”
幼綿搖搖頭。
孫悟空道:“那就躺著。”
幼綿隻好道:“你別壓著我。”
孫悟空回答:“這不成。”
幼綿氣結,正要說點什麼,忽聽他又道:“要是你的三太子一世不來,那你就跟著我吧,你要是跟著我,我就不跟那些妖精打架,你要修仙我也跟你一起,這又有什麼難的?”
這一句話觸動了幼綿的心事,他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哀戚之色,那種表情孫悟空看過很多次,每次隻要論起此事,幼綿就是如此的表情,然後很久都不發一言。
但是總歸是要說的,幼綿嬌氣天真,很多事情說了他還未必懂,如果不說,那他就更是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