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日的最後一場雨之後,天氣便開始回暖,明晃晃的日頭照著山間,掃除一冬陰霾跡象,水簾洞內外,皆帶著□□喜氣。
黃昏的時候,天邊雲卷被紅霞映照,如同火燒,此刻幼綿不在水簾洞內,孫悟空也不用找,一路就往山間溪流邊去,見他仍舊是立在桃花下,在桃樹上刻了最後一道痕。
隻見當年來這裏一團稚氣的少年,現在勉強可算得長身玉立,回過頭來,眼似水波,橫了孫悟空一眼。
遙遙地招了一回手,孫悟空足尖點地躡了過去,剛要開口喚他,忽見幼綿兩隻眼直直地望,卻不是看他,隻顧看他背後,竟然紅了眼圈。
腳下凝氣突然泄了勁力,孫悟空輕輕地落在地上,看了幼綿許久,幼綿看他一眼,又看後頭。
他心有不甘,回頭望過去,見到一個紅衫玉帶的少年站在另一頭,身姿頎長,其顏勝玉,眼神冰冷,掩不住淡淡的惆悵,還有幾乎難以察覺的怒氣。
不用誰來言說,孫悟空已經懂了,這就是幼綿口中那個天之驕子。
三個人各占一角,好長時間,都沒有人能開口說出話來。
最後是哪吒道:“幼綿,過來。”
這樣的場麵幼綿曾經想了多久?想得都快刻進心裏去;日日都盼著三太子來接他,他必定是毫不猶豫地跑過去,抱著他,縮在他懷裏打滾;從來不曾想到到真有這一刻,他竟然說不出話來,也不能動。
哪吒看見他不動,微微有些詫異,隻怕他是心智被迷惑,認不出自己來,便又喚了一聲:“幼綿。”
這一聲有不少擔心與急迫的意思在裏頭,幼綿的腳剛抬起來,忍不住又看孫悟空一眼,被那盛怒的眼神擒住,哆嗦了一下。
幼綿前一次看到與之相似的眼神,是在那個提著劍的三太子之父麵上,怒氣遮蔽了雙目的清明,沸騰著火焰。
這眼神讓他感到害怕,嗚咽了一聲,立即拔腿跑到哪吒身邊;幼綿雖然長高了一些,但是身量猶不及哪吒,當下便躲到了他身後,捉了人家一截袖子,隻敢露出半個頭,眼睛動也不動盯住孫悟空看。
哪吒摸了摸幼綿的頭發,柔軟一如往昔,心內略安慰,眼角微微發酸。
他柔聲對幼綿勸慰道:“幼綿受委屈了,我帶你回去。”
幼綿點了點頭,眼裏噙了半彎淚水。
哪吒驚訝,沉吟了半晌問:“那你是不要回去麼?”幼綿要搖頭,但是孫悟空卻開了口道:“他不回去。”
他一臉怒容,哪吒都看在眼內,心知其中必有糾葛,但他也非好相與的人物,當下便冷冷地道:“與你何幹?我是問他的。”
孫悟空看了一眼幼綿,道:“你答應我什麼?”
幼綿期期艾艾,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從來沒有這樣為難過,不是不能開口,而是無論如何想,也不知道說出什麼能讓他麵前這兩個人不要生氣。
哪吒隻當是他害怕,哼道:“幼綿不要怕。”
此話一出,孫悟空的雙目已經氣成了血紅,看也不看哪吒,隻問幼綿:“是不是他死了,你就不走了?”
幼綿的眼淚立刻滾了下來,用力地拽著哪吒的袖子,還是說不出話。
哪吒勃然大怒,紫焰尖槍已經上手,區區一個下界的猴妖,竟敢對他出言不遜,若他肯忍氣才是怪事。
幼綿嚇得立刻抱住他的手不肯放,跪了下來:“三太子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