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了三太子府，沒多時，曳雲竟然回來了，幼綿本來很高興，但見她鐵青著一張臉看自己，不由得悻悻地往知堯身後躲。
曳雲道：“幼綿，你調皮也該有個限，這會子三太子很生氣。”
幼綿哭喪著臉道：“三太子要你攆我？”他抓著知堯的袖子不肯放，低聲道：“我知道錯了，曳雲姐姐你去跟三太子說我知錯了好麼？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敢。”
說完，已經又哭了。
曳雲又好氣又好笑，把他從知堯的背後拉過來，給他擦了眼淚。
幼綿拿濕漉漉的眼睛看她，模樣十分可憐。
“三太子雖然生氣，但是沒說要攆你，你以後乖乖的吧。”
三太子雖然沒說要攆他，但這回著實氣到了極點，那日來到行宮，臉色都全變了。
曳雲的年紀原比他大，雖然是主仆，但是心裏未免各種憐惜關切，想到此處，她便對幼綿說起從前之事：“你不在的時候，三太子著急得很，總想去找你，偏有事情要忙，我們根本脫開不了身，等一得了空，三太子立刻就親自下凡找你去了……你在人間三十年，這天上不過是三十日……這些話他自己從來不說給你聽的，你還不知道麼？”
幼綿點點頭。
曳雲又叮囑他道：“三太子最近事事都不順，你這麼氣他他當然要打你，你乖一點，回頭給三太子認錯吧。”
幼綿又點頭，然後問：“三太子有什麼事？”
曳雲看見他略帶愁容的關心模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言說；知堯在旁咳了老大一聲，拿一隻手指頭戳幼綿的腰，嫌棄得要命：“去，先去洗澡，一動就一身的灰，嗆死我了！”
幼綿被他嫌棄得傷心欲絕，隻好先跑走，洗澡換衣裳。
曳雲在後麵叫人去伺候著，一麵又對著知堯歎氣，知堯方對她道：“剛才楊戩殿下來了一趟，我回說三太子不在。”
曳雲道：“你該請他進來坐坐的，楊戩殿下來我們這一趟不得門入，倒顯得我們很失禮。”
又詫異道：“你一直很知道規矩，今天實在不該。”
知堯卻不屑，道：“請他進來也沒有好話，能躲一天是一天！”說完，眼圈微微發紅，問曳雲道：“三太子好不好？天帝糊塗，隻聽那些人說話，連是非都不分——分明李靖欺負三太子在先，卻說三太子罔顧人倫，先罰他下界助周王將殷商一朝盡滅，又令他下凡去捉妖，危險的事情全令三太子做……三太子也笨死了，一聲兒都不辯解？吃苦都不覺，怪道人家背地裏說他理虧！再說了，天帝一樣地令楊戩出戰，他怎麼日日天上觀花看柳，哪時候肯動？！”
他實在是比幼綿清楚多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心腸，聰明至此，凡事通透。
曳雲摸了摸他的頭，她人生得修長，比知堯還要高挑，像姐姐一樣，道：“幼綿是什麼都不懂，你又太懂了，人生得這麼聰明做什麼？你是沒王法了不是，還敢說三太子笨？小心我告訴他，看你挨不挨打！”
知堯道：“我要做神仙的。”
曳雲聽了一笑，道：“好，好，你將來一定是個好神仙。”
她疼愛幼綿，更憐惜知堯，知他沒有幼綿好運氣，於乾元山當真是百年勤奮修煉，辛辛苦苦化出了人身，沒走半點捷徑。
他外相既美，天資也勝過旁人，又兼刻苦，當真是修仙的一塊材料。
而論及幼綿的好處，卻在天真爛漫，若讓他懂了太多，便覺失了一半的可愛。
想到此處，曳雲不由得擔心起幼綿來，便道：“你去看看幼綿，我要走了，三太子等著我回去呢。”說完終究是放心不下，又囑咐道：“你們要乖，不要在此處惹事——現如今三太子不在，我也不在，你們是要吃虧的……幼綿不懂，你還不懂麼？”
聽知堯一一答應，她轉身走了。
雖然嘴上是都應了，知堯心裏卻另有計較，想的是今天遇到楊戩，他那樣的說話和眼神。
若是別人，大約早就不寒而栗，但於知堯，卻是滿滿的不屑——一如楊戩輕蔑他，他也輕蔑楊戩。
從前他在乾元山荷塘得以修成人形之際，聽到過清亮的笛聲，那是一首春意闌，是人間江南之調；他自水中而出，偏巧遇到來乾元山有事對太乙真人相托，不知道為何在夜間吹笛自樂的楊戩。
那時候他對人的模樣還未有如今這麼多計較，隻覺得這個人的麵目倒是好看。
看今日的光景，楊戩是早就忘記他了。
他雖然聰慧，卻也難知楊戩方才心中所想與他相差不多，但是二人皆不說破，便落下兩看生厭的理由，還彼此奇怪這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也未知將來是否還要生出其他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