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的名字很是特別,叫鹽味齋。我初見時差點失笑出聲,這是哪個頑皮孩童亂起的名字,竟是這般好笑。直到有一天在美食家裏看到了一個故事,才驚覺,這鹽便是食之精華,放多放少,皆是要不得的。這名字大智若愚,起名之人也定是如此的了。
這桌子是八仙方桌,與一般宮內桌子無異,滿室也並無什麼出彩。倒是牆上的一幅狂草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原先也曾來過這地卻未曾見這隨性狂草。點金宣紙外包香木卷軸,內書:江風吹雨暗衡門,手碾新茶破睡昏。小餅戲龍供玉食,今年也到浣花村。
我隻覺著一震,這字,這句,似曾相識。這文中意味伸長,一付厭倦凡塵俗世,歸隱山林的氣魄。還有戲龍的霸氣,何人,是何人?
恍惚間,竟是已經落座,太後先動了筷子,我們這才開始用午膳。太後的膳房,用具自是金碗金碟,食品也不是無名之物。海茸爆鹿筋,清蒸黃金斑,上湯時蔬,江南炒五秀……按下不表。
隻是這沒吃幾口,兩個在宮裏住了一輩子的女子又開始較量起來。你來我往的,我雖看著盡興,卻是完全破壞了我進食的欲望。最終,我隻有拿起湯匙,叫宮女給了我碗甜湯,細細聆聽她們兩個之間的對話,揣摩著。
她們兩個似是真的許久未有鬥了,性質都好得很,一點疲累的狀態都沒有。雖是句句帶刺,但是毫無惡言相向的感覺,優雅,從容。這才是經過皇宮多年磨練出來的人吧,我要何時才能做到那般?皺起眉,若我真要成那樣的人,還不如就此沉淪了呢。
“有刺客!”門外侍衛突然大喊了起來,聲音尖而嚇人。嚇得一屋子的女流之輩個個站起身來,太後沒有花容失色,泰然自若地招了一個嬤嬤前去探消息。
太後整了整衣衫,重新坐回位置上,微笑著對我說:“鳳兒別怕,刺客是進不了這兒的。”說完又開始用膳。
我也端正地坐下,重拾湯匙,細細品位著銀耳魔芋甜湯。心裏的問題卻更甚:到底是哪路人,竟選在白天來行刺。想完我直搖頭,別人的事,我又能管得了許多。
之後的午膳竟是出奇的沉默,尹太妃和太後也不曾說過話。我們三個隻得吃完午膳,匆匆告退。
眼看著林鳳初,秦嶽和管嘯三人的離開,太後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問尹太妃道:“你現在是否還期望著誠兒能當上皇帝?”
尹太妃的眼神飄忽,半晌又停在了房中的那幅字上說:“便讓你如了願吧。”說完拂袖而去。
太後也轉身看著那幅字,輕喃:“這國,這位,何曾如了我的願了。”幽幽的一聲歎息,竟是傷神得很,太後隻得扶著桌子才得站起來。“那些孩子,也該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