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一夜根本沒合眼。
隻是早晨的時候,香香進來伺候她洗漱,她才驚覺自己已經在椅子上,靠著雕花窗楞,枯坐了一夜。
又過了幾日,蓮準的傷有了好轉,氣色也好了很多,文若圖每天晚上都要到他的房間裏去,有時候雲裳也會好奇他們兩個到底是在幹什麼,來個突然襲擊的殺過去,但是每一次都是看到人家兩個人正在對弈下棋,殺的難解難分。
中間這幾天,顧籽萄忽然來訪,她看到雲裳正頭正臉的,一點皮肉都沒弄破,十分開心不過雲裳還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她,畢竟那天顧文倫被自己氣個半死,顧籽萄一聽就變了臉色,雲裳以為她要生氣,卻沒想到這個八卦女問的問題卻是……顧籽萄一派天真的問道:“你真的和皇帝陛下他……那什麼什麼了?”
樓雲裳一幅有苦難言:“……”
不過臨走的時候,顧籽萄也帶來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她已經決定好了,這輩子她一定要嫁給那個榆木疙瘩一樣的黃白橘。
日子說說笑笑的時候過的自然就快,隻是這樣歡樂的好日子卻在一個傍晚被一個忽然傳來的消息而打破。
樓鐸病重,急需要她趕回揚州去。
雲裳仔細聽完這個送信人的話,深刻的體會到,或許這一見就是她和樓鐸的最後一麵,而她的第一個反應也不是自己要去見他一麵而是……想到了那個被形同囚禁一般的四哥,樓雲鈺!
比起樓雲鈺和樓雲霓和樓鐸的感情,自己的這點擔心根本算不得什麼,人家是一起相處了那麼多年的親父子,親父女,而她,頂多是算他半個女兒,當然比起這份感情來說,她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於是雲裳在第一時間內就趕到了傾芙園,見到了被囚在那裏的樓雲鈺,樓雲鈺這邊也被人送來了消息,隻是他的神情很是淡淡。見到雲裳來,也沒有表現出十分的激動和開心,雲裳很努力的看著他,也沒有再樓雲鈺的臉上找出一丁半點的關於悲傷的訊息。
他甚至隻是看了雲裳一眼,就轉了身,拿後背對著雲裳,自己一個人坐在靠椅上看天邊晚霞彌漫出一層層的光影來。
雲裳對他問寒問暖,而他卻隻是嗯啊相對。漸漸的,雲裳也沒了熱情,閉了嘴,她有很多話想和自己的四哥說,可他……明顯是在氣惱自己。
“陛下讓我在此好好住著,父親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樓雲鈺最後隻對雲裳說了那麼一句話。
雲裳看著深秋時節之下的傾芙園,悵然而歎,“四哥,人生總要有一些起起伏伏,生生死死,因為我而讓你受連累,是我不對,可我也不是存心如此,如果你心裏有氣,不要憋著,你打我,罵我,我都沒怨言。隻是,你不能如此冰冷待我,你知道,這世界上,我隻有你這麼一個親人。”
樓雲鈺本來是背對著她而坐,聽見這話也沒有轉過身來,聲音依舊是淡淡的,“這也怨不得你,陛下之前就對我有所成見,是你所不知道的,在太子的事情上,我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一些扯不清楚的關係,故而他現在如此待我,我並不氣惱,更不會牽連到你的身上,說起來還應該感謝你,若非是你同陛下交情不錯,我隻怕也要和太子一同去了。”
雲裳默然無語,她知道,太子最後在北安門兵變的訊息,就是樓雲鈺帶出宮去的,不然,以當時太子被囚禁在東宮的情形來看,他早就被鳳紫泯封鎖了全部的眼線和人手,一丁點的消息也不會流出宮外的。
隻是,雲裳並不敢相信,這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居然是自己的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四哥在暗中做了手腳。
雲裳聽他這麼說,隻好作罷,她從來也不是一個執拗的人,有些事情她知道要需要樓雲鈺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斂衽為禮,她在他的背後輕聲道,“四哥,不管你聽得進去也好,還是聽不進去也罷,我都要說,我不會讓你一輩子都被困在這裏的,我會用我的辦法,來讓你重獲自由,不管你如今的局麵到底是不是由我造成的,我都要救你出來。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我要親自回一趟揚州,明早啟程,如果你有什麼想要對父親說的,就修書一封讓雅墨給我送來。”
“四哥,你保重,我走了。”她從來也不是一個拖拉的人,盡管眼中閃著不忍,雲裳還是決然的轉身,她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不能再為樓雲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她也就沒有看見,在她轉身離去的時候,背後的樓雲鈺一直仰望著天空的臉上,早已經掛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