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確診病例,這是後來才知道的。在特護病房裏的這幾天一直都渾渾噩噩的。李渭然沒有再出現過。如果不是後來他打電話給我,我真以為這是我的幻覺了。

“阿深,你好好的。你別擔心你家,我會照看好。”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沉穩,總是有種讓人安心的魔力。這世界上隻有三個人可以讓我放心的依靠,除了我爸我媽,就是他了。從分手了以後,我總是刻意回避一切和他有關係的事情。自以為是的覺得我們會老死不相往來。如果他真的再也不出現,就這樣讓我自生自滅,也許我真的做得到。

可是在我最危難的時候他偏偏又出現了,他可不是那種心地善良的老好人,卻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我想我和他的關係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憋清了。

大概就是在他的滿是胡茬的臉出現在隔離室窗外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無法回頭了。我知道我愛李渭然,但是從來沒想想過是如此的濃烈而不能自拔。這感情很複雜,有感激,有愛,還少不了親情。我不知道這樣不好,但是卻無法抑製的把他當成了我的親人。他做了太多一個親人應該做的事情,和我爸我媽一樣,他是我的親人。我希望他可以做我的親人。

李渭然每天都會給我打個電話告訴我家裏的狀況。我爸也會打來。我昏迷的症狀好了許多,即使護士不幫忙也可以自己接聽。主治醫生習慣把我的胸透貼在玻璃牆壁上觀察,我從這個角度也可以看得到片子,肺部的陰影越來越少。

我的症狀已經緩解了好多,不知道他們給我用了什麼藥,抑或是我年輕身體素質好就醫及時。正在一點點恢複。負責我的大夫說,用不了兩個禮拜我就可以出院,不會耽誤高考。我不會死了,我會參加高考,以後的路還很長。

大概是經曆過磨難後人會特別的珍惜生命,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和我爸一起好好的活。媽媽如果在天有靈,就在那邊等我們些日子。她總是說自己想要個姑娘,不過我知道我媽打心眼裏疼我。如果她不嫌棄我,來世我們還做一家人。在天堂等我們60年,我們一家人下輩子還在一起。

入院的第十四天,我又接到了李渭然的電話。平時他都是晚上給我來電話。這次中午還沒到電話就來了。他那頭沉默了好久,一直在忖度措辭,我難免會胡思亂想。

“怎麼回事?!是不是我爸出事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

“沒事。葉叔他沒事,我今天看見他了,就是有點憔悴,沒事。”李渭然連忙應聲。

“我們家不是隔離了麼,你怎麼看見他的?”

“阿深。。。”李渭然低低的喊了聲我的名字。“隔離到昨天就結束了。你媽。。。”

“。。。。我媽。。。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直說就行。”我不自覺的捏緊手機。

“今天是阿姨的二七,不能再拖了。我一早就去你家找了你爸。今天出殯。”

“我還以為能看我媽最後一眼呢,嗬嗬。”我自嘲的笑了笑,眼淚滑過。護士囑咐過我要注意情緒,哭泣對肺的壓力很大,我剛剛恢複,肺還很脆弱。

“葬在八寶山了。等你出來,我帶你去看她。”

“我不在,誰給她摔盆,誰給她。。。。”我又忍不住咳嗽起來。李渭然出乎意料的沒有勸我。他隻是在靜靜的描述。

院裏又犧牲了幾個護士,原本是打算一起辦個葬禮。可是我媽她們老家有個風俗,二七前不出殯的話,就變成孤魂野鬼,找不著投胎的路。她和我爸說過,我爸記著了。非要提前下葬,李渭然家裏動用了點關係,很自然的疏通了。葬禮的排場很大,院裏的領導都去了。我媽沒有兄弟姐妹,大伯家的哥哥在天津,關係生疏。是李渭然給她摔的盆,也是李渭然喊的阿姨,走好。這些明明應該是我做的事情,都是李渭然替我做了。我甚至連最後一程都沒有辦法送她。我真不配當她兒子。

如果說我是李渭然曾經的愛人,我們有這麼一層情分,那麼我媽和他完全是非親非故。他卻做了一個兒子應該做的事情。我們一家欠他的,真是還不清。

“李渭然,你的大恩我記著了。我們一家欠你的。”我抽了抽鼻子,讓自己的聲音可以清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