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風夾帶著湖麵的水汽飛進木屋裏。
方岸和成武聚精會神的看著桌前握筆的靜一。
靜一在畫畫,雖然他的畫技很拙劣,基本上還停留在“一個老丁頭,管我借倆球”的階段,但是他畫的很認真,方岸和成武看的也很認真。
半晌過去了,靜一扔下了筆,宣紙上畫著一個看起來很像包子的小湖,還有一間隻有幾根柱子的亭子,實在不太像木屋。
既然這麼醜,怎麼看出來這是湖和木屋的呢,因為靜一在底下特地標注出這是湖,另一邊是木屋。
“怎麼樣?”
方岸苦笑著,“道長還是不要消遣我了,除了木屋的畫法有些新奇之外,我實在看不出什麼,請道長快展神通吧。”
“唉,當年立體幾何沒學好,要不然應該能畫好看些的。”靜一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大作,起身在鬆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放在畫中木屋的中央,隨後在樹葉旁邊加了一個圈,圈底下是一根豎線,豎線兩邊又各畫了兩根向著斜下方的線。
成武在旁邊湊上來,好奇的問:“這是個人的形狀嗎,九公子,你畫的好醜啊。”
靜一臉色一黑,大筆一揮,在小人下麵注了兩個小字—成武。
“誒誒誒,這是什麼意思!”成武還沒說完,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
“頭好痛啊,這是哪兒……”
成武揉著太陽穴,費力睜開眼睛環視四周,目光所及之處,乃是一片海灘。
天空中陰沉沉的,看不見太陽,也看不見月亮和星星,分不清現在是晝還是夜。海上卷過的大風帶著海鹹味和炭火的氣味,波濤洶湧的大海掀起一陣陣幾丈高的海浪,仿佛是整座浩瀚的海都在發怒。
“怎麼回事!我這是怎麼了!”成武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四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隻翅膀,身體也變成了鳥的形狀,長滿了赤紅色的羽毛。
成武無師自通的扇動著翅膀,飛到海麵上,陌生的視角讓他有些頭暈,不用轉頭就能看見背後的一切。
在海水的倒影中,他看見了自己現在的樣子:身體雖然變成了鳥,麵孔還是自己的,就是長了四隻眼睛。
“人麵四目而有耳,顒…”
腦海裏傳來了靜一熟悉的戲謔聲音,“沒事,幫這隻東海玄龜幹掉女媧,怨氣就消解了。”
“什麼!你說什麼?要我幹嘛?”成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是自己瘋了還是靜一瘋了?
“淡定淡定,我都把你變成上古神鳥了,這女媧也就是個樣子貨,怕什麼,加油,搞翻女媧,要不然怎麼收拾活屍。”
“這怎麼能比!”成武還沒說完,海麵的波浪更狂暴了,迎麵拍過來一個浪頭,成武一個靈巧的轉彎避過了,前方的海麵逐漸擰起一個黑紫色的漩渦,漩渦急速擴張著,幾個呼吸後,漫無邊際的整個東海都被漩渦卷進去了。
成武飛高了數百丈,竭盡目力,看見黑紫色漩渦的中央隱隱顯露出一個十分巨大的黑影,黑影正緩緩從海水中浮出來。
“這是什麼!搞什麼鬼!”成武在心裏大喊著,靜一卻沒有回應他。
“靠!”
鋪滿天空的烏雲中,傳來了一個無比宏大而威嚴的聲音:“此乃天意,為天下而犧牲,汝怎敢,違抗天意!”
震耳欲聾,回蕩在這一方天地,如果這句話的聲音縮小千萬倍,應該會是一個很好聽的女子聲音,可是她實在太宏大太威嚴了,讓人幾乎沒辦法去想到她的性別,隻想頂禮膜拜,凡人,豈能直麵神明!
可是即使是這樣的聲音,也未能使海麵平息下來,正相反,漩渦更加激蕩狂怒,巨大的黑影浮上海麵,雪一般的銀浪吞沒了大地。
這隻玄龜靜靜的懸浮在海麵上,身軀之大,極盡龐大之能事,這哪裏是一隻玄龜啊,它的四肢,像是四座山柱,它的頭顱,簡直就是一座島嶼,它的龜殼,讓人分不清天空在哪個方向。
就是這樣的一隻巨龜,海對它來說,就像是一個澡盆,驚人的龐大,驚人的壯觀,也驚人的美麗。
它的身體就是這座海本身,它是奇跡是寶藏是盤古開天辟地時的那聲歎息,巨龜睜開了雙目,像是天空中突然多了兩個通天徹地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