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海之所以叫奈何海,就是因為數不盡的人死在那兒,混亂的風向,無盡的暗潮,還有噬骨的陰屍,妖惑的鮫人,數百年來,從彼岸的大陸渡過奈何海的不過區區十數人,她是唯一的女子,也是年紀最小的一個。
求仙?
他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微微笑了,這個傻傻的小丫頭,以為到了桃花郡就能見到仙人麼?世人都傳桃花郡是離仙界最近的地方,可世人都不知道的是最黑暗的地方往往就在光明的身邊。桃花郡上沒有仙,這兒隻有兩種人,一種是瑤山求仙之人。
除此之外,她若有命,還能見到一人,隻是他不是仙,而是……
魔。
*
這一切,阮綿都懵懂無知。她安然睡了一整夜,做了整整一夜的夢。聽東海邊的老人們講,東海的盡頭再往東,如果那個人的有讓神都祝福的幸運,他就會看見奈何海。奈何海的盡頭是桃花郡,那是最接近神的地方。
她在藥廬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秦思已經不見了蹤影。簡易的小榻邊上有張木桌,桌上放著幾盤奇奇怪怪的東西。她湊近了聞了聞,頓時饞了。
放盤子裏的東西,差不多就是能吃的東西吧……阮綿在桌邊掙紮很久,終於咬下了第一口。那東西入口即化,沁香無比,一盤零零碎碎的怪東西被她三兩口吞咽下肚,擦幹抹淨。
藥廬外陽光燦爛,她在附近找著了一處泉水,吃飽喝足後躺在地上曬起了太陽。她已經好久沒有如此安逸過了,仿佛一閉眼就會昏死過去一樣。手上的傷口已經不疼,想來是秦思的藥起了效果。迷迷糊糊躺在外頭一片綠草地上昏昏欲睡,差一點兒就跌入了夢鄉。這差的一點點,是因為一隻,鳥。
“看不出來,秦思待你可真是寶貝的緊。”
一個揶揄的聲音乍然響起。阮綿被驚得睜開了眼,望著頭頂上那一片陰影狠狠打了個寒顫——那隻妖怪鳥正站在她麵前,他背投著陽光,整個人陷在一圈光暈裏,讓人看不清表情。
她不答,那個聲音更加戲謔,他說:“這就發抖了?你偷渡奈何海的勇氣呢?”
阮綿默默從地上爬起了身,轉身進屋。那隻鳥放肆的笑聲緊隨其後,“我還當渡過奈何海的是個什麼人物,原來不過是這樣子。”
“區區凡人,膽敢冒犯我。”
“若不是看在秦思的麵上……”
一隻鳥能聒噪成這樣,委實不易。
阮綿用力關上了藥廬的門,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手臂上的傷口撕裂了開來,鋪天蓋地的疼。她靠在門上重重地喘息著,眼裏的火苗明明滅滅,終於被壓了下去。不要氣,不要氣……不要和一隻畜生一隻妖怪一般見識……
話雖如此,眼眶還是濕了。她惡狠狠擦了一把痛出的眼淚,哪裏知道一抬頭就對上了那雙橙黃的眼睛。
妖怪鳥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到了藥廬裏,他笑得眼睛都彎翹起來,“喂,稀裏嘩啦的凡人,你叫什麼?”
阮綿暗暗咬牙,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呀,哭了?”
“眼淚?”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饒有興致地看著指尖的晶瑩,輕輕搓了搓,咧開嘴笑了,“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