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侍(修)(1 / 3)

秦思靜靜地坐在床邊,不聲不響地拉過她的手,輕輕點了一點藥上去。阮綿頓時渾身僵硬——可是,等了好久都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傳來。那藥冰冰涼涼,敷在傷口上一下子就被吸了進去,繼而是暖融融的舒適。

不是一個藥?她迷茫抬頭,撞著秦思微笑的眼。

為什麼?

秦思解開了她另一隻手的繃帶,拉著她的手,慢慢地引她浸入水中。他的動作輕柔,一點一滴地撥開傷口上的藥膏。兩隻手,他的纖白修長,她的短小髒兮兮,一塊兒浸到了水裏。

冰冰涼涼的水,溫潤的指尖。

阮綿打小就是錦衣玉食,裏裏外外都是被宮人侍候著長大,可是這份溫存的觸感卻讓她起了一絲戰栗。她甩甩頭,躲開他傾瀉而下的長發,結果,一不小心,長發就浸到了水裏。她急急忙忙去接,拎起來還是帶了點水珠,一滴兩滴,晶瑩剔透。

她隻能幹笑,“濕了。”

秦思點頭。

阮綿抓耳撓腮,“曬曬?”

秦思卻隻是搖頭,舉起了她的手握了握,若有所思。他說:“你還那麼小。”

“……不小了。”

外頭有陽光投射進窗戶,跳躍到了桌角,她眯起了眼,看著指尖被陽光照射成了淡淡的紅。和秦思比,她的確還小,可是十四歲真的已經不小了,她已經翻山越嶺闖過許多泥濘,生生死死跨過無數道坎。

他不爭辯,隻是輕道:“鳳色上的是烈性的藥,也難為你受不住。她素來性子穩當,今日不知……”

“……”果然,那個女人沒安什麼好心。

“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來。”

上藥罷,秦思已然走到門口,阮綿在他推門前叫住了他,等他回頭,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掌門……他和她非親非故,可是自從她上了桃花郡,他就無時無刻不在細心照顧著她。她稀罕這份溫情,可是……她不過是個懷了小心思想借著他踏上天宮的外來客,他的溫情,她受之有愧。

秦思安靜地等待著,全然沒有一絲掌門的架子。

阮綿坐在踏上支支吾吾半天不解,到最後隻能抓了一把被褥,咬牙開口,“那個,你為什麼不問我遇見了什麼?”她那麼高的祭台跳下去沒摔成肉泥,她上了天宮,而這瑤山上的曆代神侍沒有一個人帶回天宮的消息過,不是嗎?

“我好奇過。”良久,秦思輕道。

“在天宮上,我見到了一個活人。”

秦思安靜依舊。

阮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我見到了薑華。”

*

藥廬裏飄著淡淡的藥香,阮綿的手腳都被繃帶綁著,趴在窗口曬太陽。秦思早就已經淡到看不見,她卻趴在窗口一直目送他已經消失的身影。

剛才籠罩在他身上的氣息,是陰鬱,前所未有的陰鬱。他向來如清水微風,和他在一塊兒是伸手進溫泉裏的觸感。溫熱的水在指尖流淌,他一顰一笑,都是暖融融的。可是剛才那一刻卻忽然遠得觸摸不到,仿佛是一腳踩了空,跌入了無盡的深淵。

秦思在走前沒有笑,隻是輕聲念了一句話——瑤山上,不許提他。

不許提薑華……

阮綿趴在窗口百思不得其解。這個薑華不是神麼?他創造了桃花郡,他是瑤山一派世世代代供奉著的神明。秦思身為掌門,最大的願望是修煉大成,帶著瑤山一派飛升成仙,這才是一個道士一樣的門派該有的追求抱負不是麼?而薑華,正是瑤山代代朝聖的神才是。

瑤山每隔一百年都會選出的神侍,可是給薑華當奴做婢去的,這樣的恭順,這樣的卑微。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地方是仙地,那隻可能是桃花郡;如果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夠救贖她,那隻可能是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