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竟然有了這樣的事,一張廢郵票,保存著做啥呀?我想,也許錢太多,花不出去了。
我回到家裏,翻箱倒櫃,也沒有找到銅錢和郵票。秀麗問:“你找啥呢?”
“毽子和舊信封呢?”
“幹啥呀?”
“毽子上有銅錢,舊信封上有郵票。”
“誰還踢毽子呀?盼弟早不踢了。幾封來過的信,我做飯燒柴時引火了。”
秀麗說。
“唉,你沒有想到,我也沒有想到,如今老銅錢和舊郵票都值錢了,很多人收藏。”
“老銅錢花不出去,舊郵票過時了,怎麼要收藏呢?”
“我琢磨了,也許能保值升值。”我的眼光短淺了,當時我搜集銅錢,保存積累,就能發財了。
秀麗說:“前輩兒說,物以稀為貴。有的東西少了就值錢,新的不如老的,薑是老的辣。”
“這樣說,別說新老,你是新的,慈禧是老的,你當然不如慈禧太後。”
我諷刺說。
“你又說錯了,我比慈禧強,”秀麗說,“社會發展了,應該提高認識。
我坐過汽車,慈禧太後還坐不上呢。她隻能坐轎,慢慢騰騰。”
院裏有人招呼了一聲:“二哥在家麼?”
聽聲音是吳互助,他能幹啥呢?我掀開門簾,說:“互助啊!我在呢,在呢,來來來。”
吳互助轉幹了,是商品糧,掙工資。聽說他的對象是組織部副部長姚慶民的閨女,在民政局上班。還聽說他們生了一龍一鳳,是雙胞胎,一孩化落實不了,倒是讓人興奮。這小子特殊,難怪二十年前,在大槐樹下麵說了“站起來抿上,蹲下掰開,離屁股不遠,不用瞎猜”。
吳互助手裏拿著一本書,他說:“我出版了一本書,二哥雅正雅正。”
“嗬!你是作家了?”隨即我接過書,又說,“我平時無聊時,就愛看長篇小說,裏麵有故事。”
秀麗也說:“作家了不起呀!年輕的時候,我看過《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還有《豔陽天》。”
吳互助卻搖了搖頭,說:“這不是小說,是報告文學。”
“我不愛聽報告,”開口直言不諱,我說,“領導們開會,念的材料,都是方針政策,我的耳朵出繭子了。”
吳互助嘖嘖嘴:“二哥,這不是報告材料,而是報告文學。報告文學也是用文學手法寫出來的作品,及時反映和評論現實生活中的真人真事,具有及時性、紀實性和文學性。舉個例子說,《誰是最可愛的人》就是報告文學,歌頌了抗美援朝的誌願軍。”
“哦,你寫了啥?”我問。
“書名是《企業家的風采》,描寫反映了我縣30位的創業事跡,提供經驗,樹立典型,他們創造了新的產品,新的服務,一棵棵參天大樹,結出了累累碩果。”吳互助說。
這話我不讚成——內容與經驗材料如同一輒,便說:“這有什麼意思?
不吸引讀者的興趣,誰捧著看?”
吳互助有自己的看法,說:“現身說法,介紹經驗,以文學語言概括,也有讀者。比如,在《小鎮設計師》這篇報告文學中,前麵有‘水調歌頭’,二哥你看看。”
“哪頁兒?”
“中間。126頁。”
我翻開,看到了下麵的文字:
小鎮人才旺,名叫馮玉書。
著手住宅建築,泥水畫宏圖。
靈工巧匠湧現,人人交口稱讚,功績亦評估。
建設新農村,不是大老粗。
大改革,真開放,勁頭足。
鬥誌昂揚開創,事業有前途。
放眼五湖四海,心念鄉親溫暖,華發鏡前梳。
誓言能實現,不愧大丈夫!
我說:“有點兒意思。‘不是大老粗’這句話不妥,很多人不識字,也在搞建設呢,改為‘不是太粗魯’才好。”
“出版了,難以修改。”
“你不能寫小說麼?”
“我曾經寫過幾篇短篇小說,不能發表。大概我的水平不高,寫不出來《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哈哈哈,”我笑了,“當著你二嫂子,怎麼說這種話?男人沒有另一半兒,就是光棍;女人沒有另一半兒,就是寡婦。”
秀麗也許明白,書的名字,意思是夫妻交歡的情景。夜裏是兩個人,一人一半,合在一起才能不分開兒。
這樣的書名粗俗灌耳,秀麗臉紅了,搖搖頭,暗自走出屋子。
吳互助說:“二哥,你外行了。這是經典作品的題目,那是著名作家張賢亮創作的小說。名聲在外,獲得了大獎。”
“我不管大獎還是小獎,男女的事是隱私,男人就是男人,劈成兩半,豈不是二尾子麼?”
吳互助說,“不是男人和女人,而是社會的進程。因為作者曾被列為右派,遭受勞教、管製、監禁達十幾年,才有了生活體驗。”
我不過是農民,對文學而言是外行,討論什麼文藝創作?便說:“你寫了這本報告文學集,得了多少稿費?”
“這是自費出版,出版社不給稿費,還要花出版費呢。”吳互助說。
“你圖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