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馬蹄表,已經是11點48分了,接近12點,大亮還沒有回來。
電話鈴響了。
大亮說,爸,我出事了。
我問,啥事?
大亮說,開著車撞了一個人,我送到了醫院。
我問,傷勢怎樣?
大亮說,診斷是腿折了,說不定還要截肢,我陪床呢。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今天本來是秀麗的誕辰,蛋糕摻進蒼蠅,好日子變為壞日子。開出租車有危險。難怪賈希躍說過,在煤礦下井挖煤,暗無天日,連腰也伸不直,從頭至腳已變成一塊‘煤炭’,連鼻孔裏都塞滿煤灰,況且還容易染上塵肺病和矽肺病。他也說,挖煤雖苦,開出租卻更危險,出租車跑得快,一不小心就有車禍。
最安全是耪地。若是鏟掉了一棵禾苗,充其量是九牛一毛。
法律上有規定,醫療和賠償是必然的。毫無疑問,全部責任固然是大亮負。遇上了花錢,不是鋼鏰兒,起碼是疊疊的票子。恐怕大亮的車賠進去,把家裏的財產也要賠進去了。
秀麗聞知,說:“大亮撞傷人了,要花幾百塊錢吧?”
哼!秀麗沒見過世麵,我說:“幾百塊錢不過是塞牙縫兒,過不了關。”
秀麗卻問:“難道要花幾千塊錢?”
我說:“花幾萬也許都不算多,被撞的人腿折了,交警按規定處理。”
秀麗說:“腿折了,要撐雙拐。一副雙拐也不過是幾百元錢啊!”
秀麗說到雙拐,僅僅是腋下撐走路的拐杖。被撞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小賠償的數額都不一樣。
我說,真的截肢了,一生成為殘疾人,大亮就造孽了,是橫行霸道。
寢食難安,度日如年,過了三天,盼弟探家了。
盼弟說,她這次趕來,不是探家,是因為大亮的事。大亮撞的不是別人,是小黃。小黃在文工團,是自己的姐妹,多有交往。聞訊後,她前去探視,想不到肇事的竟然是大亮。
我問:“到底能花多少錢?”
盼弟說:“大概需要20萬,不成問題。”
秀麗說:“怎麼不成問題?大亮隻靠一輛出租車才有了營生啊!”
我也說:“家裏隻有五萬元的存款,夠不?”
盼弟說:“爸媽你們不必發愁心窄,我當姐姐的,承擔得了。”
盼弟有出息了,是好女兒,也是好姐姐。她邁了三步,步步高升。第一步是在縣文工團,第二步是在安泰房產總公司,第三步是在鳳棲縣婦聯,有財有勢。吳小淑、吳小翠、王美英、王美榮行麼?
我說:“盼弟你救駕了。”
秀麗說:“不是喝了酒打架,是勸架。”
夫妻的共同語言不吻合,我的救駕是借用,意思是皇帝有了危難,屬下給予幫助脫離困境。盼弟救駕,是為了父母和弟弟。秀麗理解的是“酒架”,錯位了。
我不理會秀麗,對盼弟問:“大亮怎麼不回家呀?”
盼弟說:“大亮太固執了,一條筋,拐不過彎兒來。錯上加錯,雪上加霜,分不清是非曲直。”
“怎麼回事?”我問。
盼弟介紹了舉止背景,實在我預料之外。
大亮開出租車,閑暇時愛看文工團的演出。他尤其欣賞小黃的歌唱,身材苗條,聲音柔軟,引起一陣陣鼓掌。當今社會,這種人叫“粉絲”。任何百姓都知道粉絲是食品,社會的發展,含義變了。據說粉絲是外國話的音譯。
大亮想當粉絲就粉絲吧,反正粉絲幹燥後販賣,口感滑膩,假粉絲享受文娛,身心健康。
大亮在大街上,多次看到小黃騎著自行車上下班。有一次,三九寒天,街上有一個殘疾的老人坐在地上,旁邊有牌子一行字,“子女不孝,期望好心人大慈大悲。”小黃路過,竟然掏出了10元錢,還將圍脖解下來,送給殘疾老人。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大亮對小黃的印象深刻,難以抹去。據聞小黃的家在縣城的安平小區,母親企業倒閉,退休了。父親在供銷社商場擔任副經理,經營得紅紅火火。
小黃是大亮的意中人,追求到手並非易事。大亮想出了一個辦法,車上擺了一個廣告,寫著“凡文工團演職員順路搭車”,每天在文工團下班時刻將車停留在門前。第一天,是一個男的,第二天,有這個男的還有兩個女的。
一回生,兩回熟,關係融洽,相識了。遺憾的是小黃騎自行車,表麵上與小黃無關,無形中大亮可以探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