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念開了一家傳媒公司,發展迅猛。”
“與我何幹?”我淡淡轉開頭。
水草大力擁抱我。
陳宇找了一間網絡公司做程序設計,日日加班,回來後累得像隻狗,周末就陪我去看望父母。
可以想象,父母迅速地成了真正的老人,腳步遲緩老態畢露,看到我就忍不住老淚縱橫。
“不要擔心我,我會再找到工作,好好和陳宇過日子。”我一遍遍保證。
“照顧小艾。”父母看陳宇的神情如同溺水的人看住浮木--我真擔心這麼沉重的目光會壓垮他。
陳宇緊緊握住我的手,鄭重點頭:“我會的--爸,媽。”
他自然的一句稱呼讓我偷偷轉頭擦拭眼淚。
回家的路上,我買了報紙,頭版即是江一念淺淺微笑的照片--報上稱他為傳媒界崛起最快的新貴。
我隻挑出招聘版,其他統統丟棄。
又開始找工作,我廢了以前的簡曆,決不再涉足傳媒一塊。
最後,我在一間小學謀的一職,講授初小二年級兩個班的語文。
教師的工作原來異常繁忙,所幸熱鬧。
我不忍見一幹祖國的花朵在枯燥拚音中失了顏色,抓緊每一點時間給他們講童話。
一天剛翻開《安徒生童話》,手機響。
是水草。
她說:“有一件事還是想和你聊聊。”
“你說。”
“江一念的公司已經成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傳媒集團。”
“嗬。”
“我有個姐妹淘在那裏任職,她說江一念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她混跡職場十餘年,從沒見過那麼瘋狂的工作狂。”
“恩。”
“僅僅上月,他已經在辦公室暈倒四次。”
“恩。”
“他這樣根本是在自殺,席,他大概活不長久了。你聽了是否會開心一點?”
“我為什麼要開心?水草,他的事,與我何關?”我輕輕掛了電話,繼續給小朋友講述《海的女兒》:“所謂愛情,就是小美人魚在尖刀上起舞的感覺,很痛,但是說不出。”
“老師,你感動得哭了?”一個小女孩詫異問到。
“是,都怪這故事太美麗。”我將枯槁的一張臉深深埋入掌心。
報紙上,電視裏,越來越多可見江一念的影子。
他一反過去的低調,行事風格異常淩厲。
我常常自嘲地笑,以前隻當他一碰就會碎掉,哪曾想到--江某人的兒子,應當最不缺的就是手腕。
一日,打開電視即看見他的專訪。
一如既往的純黑外套--似乎,已經很長久的時間,他不再穿他那些色彩美麗的衣服。
他越發地瘦,麵色蒼白。
采訪他的記者是個年輕女孩子,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臉上的緋紅可以看出是發自本心而非妝容。
隻聽得她問:“江先生,你將自己的公司命名為SHINE,是不是想表達對生活的熱愛?”
我嗤地笑出來--江一念什麼時候熱愛過生活?且聽他怎麼回答--“嗬,不是。我以之命名是因為這個單詞的發音讓我想起我這一生遇到過的最可寶貴的人。”
SHINE。
我心底猛地一痛,淚濕眼眶。
那個女孩子還在好奇地問:“江先生尚還年輕,怎麼就說這一生了?”
江一念微微笑,笑意淡淡染出無限蒼涼。
我啪地關掉電視,淚不能禁。
又過一月。
報上刊登一條消息:SHINE傳媒巨艦董事長兼首席運營官江一念先生神秘隱退,偌大家產盡捐慈善機構,引得各界震動,猜測不絕。
我茫然怔住。
陳宇在我身邊躺下,拿掉我手中的報紙:“睡覺吧,燈光不好,別看得傷了眼睛。”
我呆了呆,安靜地躺下,裹好被子合上眼睛。
不過如此。
無非如此。
曾經一場大夢,而今已是,幾度秋涼。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終隻得--
人間微醉好入眠,又何計鬢發各已蒼,何計世事兩茫茫……
世事--兩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