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枯草孤墳(1 / 2)

墳地雜草橫生。

這裏真的很少有人活動的痕跡,竹麓村的村民每年僅會上來祭拜一次,來去匆匆、不願久駐,因此也懶得清理這已幾乎要將墳地淹沒的雜草。

流若在外麵站了很久,卻一直沒有進去。

他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這一切。

在得到消息尋至此處時,他已經做出許多種假設,或是仍在此地隱居、或是早已遷徙他處……

但是……

死了?

宇軒大哥竟然就這麼死了?這怎麼可能!

自己尚且花費極大的功夫才尋至此地,那些人又怎會有如此大的能耐,十餘年前便摸到這裏,將宇軒大哥一家滅殺殆盡!

墳地裏忽然出現一道人影,似是一直俯著、被雜草隱沒了身形,此時方才站直了身體。

流若皺了皺眉,又感到一陣煩躁。

他心中正值鬱悶難平,隻覺得這忽然冒出的人說不出的礙眼,不耐煩地看了兩眼,便身影一晃,悄無聲息出現在那人背後。

這人看起來僅二十多一點的年紀,他衣著雖然幹淨,材質卻是與山下居民一樣的粗布,看來也是竹麓村中的人。

他站在一座墳前,這座墳與其他並無區別,隻是墳頭上的雜草要少些,周圍也明顯有修整過的痕跡。

流若越過這少年,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先師墨宇軒、師母柳清言永眠。

流若死死盯著這幾個字,麵容一陣發白,他嘴角牽動,似哭似笑,目光悠悠,許多陳年舊事映入腦海,一絲一毫,恍若昨夕……

許久之後他才悵然歎了口氣,出聲問道:“這是誰刻的碑?”

那年輕人默默佇立,似乎早已察覺身後有人,並未回頭,而是用落寞的語氣低聲回答說:“是我建的——前輩是家師的朋友麼?”

“我……”流若無意識攥緊了拳頭,忽而冷聲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他們是被誰所害!”那話語中淡漠的殺意蔓延,風乍起,枯草低伏,殘敗的孤枝淩亂,墳地一片肅然。

少年隻感到後背一陣發涼,這才忍不住回過頭看了流若一眼,他目光瞥到胸前代表聖魔導士的八門星印,眼中竟有一絲驚懼恐慌,先行低頭行禮道:“聖者大人。”

“不必多禮,”流若緩緩舒了口氣,將目光重又釘在墓碑鐫刻的人名上,語氣歸於平淡,“回答我的話。”

那青年抬起頭,他目光中透著濃重的陰戾和仇恨,他的聲音也因強烈的憎恨而變得尖銳了許多,“你如果真的是家師的朋友,這人你肯定也知道。”

“是誰!”流若冷冷瞥了他一眼,語氣略顯有些不耐。

青年人麵色一緊,隨即大聲道:“是墨染!是他們的孩子!”

“墨染?!”流若身子一震,麵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又低聲念了幾句,“墨染……墨染……這不可能,他們被殺的時候,墨染分明隻是個五六歲的孩子!”

“那又怎麼樣!”青年這次沒有畏懼流若的目光,而是揚起頭,決然迎了上去,毫不掩飾的憤怒絕非作假。

“我當時正要去請教老師一些問題,因此看到了,雖然天很黑屋內也沒有光,但那影子分明就是墨染,是個五六歲的孩子,拖著一把長劍,殺死了師傅和師母!”

流若隻覺渾身一陣發冷,語氣也有些發顫,促聲問道:“一柄劍?什麼樣的劍。”

“我……我不知道,”那青年眼中忽然露出一抹屈辱,他攥緊了拳頭,轉過頭不願再去看流若的灼灼目光,語氣中滿是後悔與自責,“我沒有過去,我……我害怕!”

一時二人都怔怔站著,沒有人再說話,隻有不遠處的竹海又在隨風“吱呀”作響。

天光越過山頭灑下,空間一片明亮,但竹海喑啞的聲調在漫天野地裏傳蕩,映著荒草叢生的墳地卻渲染出一抹難以名狀的悲涼。墳地裏的雜草低伏,枯葉隨風掠過流若的衣上、臉上,流若卻毫不在意,隻盯著那墳上刻著的字。

他的身子忽然站得很直。

他筆直站著,有一種氣勢在緩緩凝聚,不知不覺間,流若身上已滿是鋒利的氣息,一如以往。

一如二十餘年前,當時的他也是這般,以碾壓的實力將同齡的那些所謂的天之驕子踩在腳下,恣意昂揚。二十年後他仍能以這種態度傲視大陸,可那曾經與自己一同站在聖院巔峰的人、自己最敬重的朋友,如今卻已沉眠在眼前這墳塚裏。

流若輕歎一聲,歎息中有一絲悵惘,更有一絲哽咽。適才那種睥睨一切的鋒芒全然消散,留下的隻有無奈與疲憊。

那少年仍低著頭,默默站在流若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