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生命的況味(14)(1 / 3)

當我和朋友憤憤不平地說起此事時,他的臉上漾起了一層“可以理解”的笑意。然後,他說了一條關於“一米距離、兩米距離、三米距離”的理論:

“一米距離”給那些至愛親朋;“兩米距離”給同事、客戶等關係若即若離的人們;而“三米距離”則給那些陌生人,誰都不能越位,距離太近,讓人產生窘迫感,而距離太遠,又使人產生隔閡。就像那位盲人,在他根本不可能倒下時,去扶他一把,也許就侵犯了他的“尊嚴距離”,他會不會因此感到窘迫呢?這時,我們可以做的,也許隻是像那位司機那樣,告訴他,在他麵前停下的是不是他要坐的車,啟動時盡力平穩一點,像那些不煩不躁的乘客,給他讓出一條路,留出一些時間。每個人在希望他人尊重你的時候,別忘了顧及他人的尊嚴與感受,哪怕是出於好意。

20顆水果糖

我喜歡在黃昏時分,沿著一條彎曲的小路,在夏天的田野上隨意遊蕩。這是我整個身心都特別放鬆的時刻,是我一天當中最好的休息。

我的朋友們都知道,兩年以前,我在城郊的一個小村莊裏租了三間農舍安心寫作。但他們並不知道,在此期間,我曾經跟村裏一個麵容姣好的少女有過一段短暫的交往。現在我想說說這件事,說說那位與眾不同的少女是怎樣輕輕撥動了我心靈的琴弦。

那個黃昏與別的黃昏沒有什麼不同。我信步走出農舍,沿著太陽河西岸的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一直向北,穿過楊樹林,穿過蘋果園,穿過茂盛的玉米地,走到了一座紅磚廠。我知道,我已經走出很遠了。這是我散步時從來沒有到達過的地方。我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在我看來,這個不起眼的紅磚廠,跟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城市一樣,都是地球身上的疤痕。我正想離開這裏,卻被一聲清脆的喊叫挽留住了。我看見一個滿臉通紅的女孩子向我跑了過來。

女孩子跑到我身邊,氣喘籲籲地說:“叔叔,你要買磚嗎?”

我搖了搖頭,說:“不,我隻是隨便轉轉。”我看見女孩子突然睜大了眼睛。她說:“叔叔,怎麼是你?”

我愣了一下,說:“你認識我?”她笑了。她笑著說:“你是作家!”我說:“那麼,你是誰呢?”

通過交談,我知道了她是鄰居家的女孩子,小名叫菱子,就住在我的房後。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在村子裏住了那麼久,竟然沒有見過她。菱子說,她經常看見我在村子裏走來走去,隻是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她一眼。是這樣嗎?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菱子還告訴我,過了暑假,她就要到縣城讀重點高中了。可惜,她的家境不是很富裕,學費到現在還沒有湊齊。不得已,她隻好到紅磚廠當搬運工,計件工資,搬一塊磚能掙一分錢。

說到這裏,菱子把雙手朝我麵前一揚,說:“叔叔你看!”

我看見了。我看見她的兩隻小手上麵布滿了紅色的斑點,像玫瑰的花瓣一樣。小時候,我在老家的海灘上挖沙蠶,雙手也曾經被磨成這個樣子。

我的心情漸漸地沉重下來。我說:“你的學費,還差多少呢?”

菱子說:“還差500元。”

我說:“現在離開學,還有多少天呢?”菱子說:“20天。”

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20天的時間,她要用自己的一雙小手一分錢一分錢搬出500元來,談何容易。這樣的工作量,讓我這個握慣了筆杆子的成年人去做,也未必能吃得消,何況是一個花蕾般的少女?

我望著天邊的最後一抹晚霞,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菱子說:“叔叔,你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