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後的第一個周六,六月二十六日,是葉靈犀和沈盈盈的生日。
兩個小女孩穿著一樣柔軟質地的白色連衣裙,一個紮著文靜的小辮子,一個剪著嬌俏的蘑菇頭,均是一副粉雕玉琢、惹人喜愛的小模樣。
她們各自依偎在兩家父母身邊,麵對麵的站著,仿佛站在兩個對立的人生麵。
而在這六月仿佛能融化一切的日光裏,這兩個原不相交的斷麵熔合交彙在了一起。
葉靈犀跟著沈父沈母坐進車裏,轉頭望向同樣坐進葉家車內的沈盈盈,從此之後,無論彼此何種麵貌、痛苦或幸福,我都不再欠你什麼了。
我已盡我所能,問心無愧。
從今往後,她便成了沈靈犀。
同樣,不再姓沈的葉盈盈坐在葉母身邊,眼眶有些發紅。對於她來說,此番變化已是天翻地覆。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沈父的車。因著對陌生環境的恐懼,即使知道旁邊的兩位才是親生父母,心裏卻並不太情願,甚至對沈靈犀的突然出現還有幾分怨恨。
小孩子總是容易對熟悉依賴,對陌生抗拒,尤其是在最初的好奇新鮮消失後。
但不論如何,至少一切都回歸了正軌,在這陽光普照的夏季。
沈靈犀與葉盈盈如同兩輛跑錯了軌道的火車,在相交的十字路口回歸正軌,各自轟隆隆的一往無前的奔赴而去。
生疏和忐忑總會過去,在最初的磨合、適應之後。
沈靈犀懷抱著最大的熱情。積極樂觀,每天笑眯眯的模樣讓沈母不止一次感歎,這小丫頭果然遺傳到了她的優秀基因。
如果說葉家的生活是嚴苛、有條不紊的,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練琴,幾點學習,幾點鍛煉,都安排得緊湊有序,仿佛一張嚴密的時刻表。甚至於未來的路途都被規劃完成,隻等你一招計劃添磚加瓦。
而沈家的生活則是鬆散而自由的,沈靈犀覺得,如果她不是重生的,把她寵得沒邊的沈父沈母應該能把她養成個唯我獨尊的大小姐。
然而,每次沈靈犀抗議“爸爸媽媽你們再寵我我就要變敗家女”的時候,沈爸爸總會笑眯眯地揉揉小姑娘的腦袋,一本正經地答:“爸爸會更努力賺錢的。”一副老爸賺錢就是給女兒敗家的天經地義的模樣。
沈家對孩子的要求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他們對孩子唯一的期許,大概就是希望她能夠快快樂樂地長大。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在沈靈犀跟魚歸大海似自由自在的時候,葉盈盈小姑娘的生活卻有些不盡如人意。
她非常非常不喜歡葉家,雖然她有了更大更漂亮的房間,雖然也同樣擺滿了她喜愛的芭比娃娃,但她討厭葉媽媽總是用一副對比的口吻來談起她和沈靈犀,盡管葉媽媽的本意並不是為了比較她倆。
葉家和沈家,本就是截然不同的處境。
葉家雖在瀾水市,但其根基其實是在京都,盡管算不上一等的豪門,但也勉強能夠上二等的富貴世家。
對於世家的孩子來說,一出生便有了統一的培養標準。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世家都有著近乎刻板的守則。世家的底蘊,從繼承人們的舉手投足間就可窺視一二。
故而,無論是多麼嬌寵孩子的家長,都不會放鬆對孩子舉止的教養,這是世家對外的門麵。
比其他人起步遲了七八年,自由散漫任性慣了的葉盈盈,在葉家近乎沒有人權的管束中感到十分水土不服。
隔三差五的便給沈爸沈媽打電話來訴苦,讓牙癢癢的沈靈犀恨不得抄上剪刀去葉家掐了她家的電話線。
沈爸沈媽對此也愛莫能助,隻好盡量勸說孩子好好學習,例舉了一係列先苦後甜的先人事例,以期讓葉盈盈愛上學習。
他們雖不讚同,但也理解葉家這樣近乎苛刻的培養孩子的舉動。
在利益為上的世家紐帶中,如果孩子不夠出色,在家族出現危機的時候,可能會首先成為被家族犧牲利用的棄子,尤其是在葉家這樣一個勢力中等卻一直渴望著更上一層樓的人丁並不興旺的家族。
有一定自主權的棋子和注定被犧牲的棄子,父母自然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後者。而且葉盈盈的起點又比其他人慢了一大步。
如魚得水的沈靈犀在暑假後順利地升上了初二,而水深火熱了一個假期的葉盈盈含著一泡淚委委屈屈的跟在沈靈犀後頭,在瀾水中學念初一。
瀾水中學裏的學生不多,一個年級大概四個班,一個班最多也就二十個人,實行的是小班化精英式教育。
瀾水中學的學生,基本上非富即貴,大概是家長們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贏在起跑線上,在這讀書的孩子平均上都要比一般人早上學一兩年。這也是沈靈犀雖然年紀小,但卻並不顯得突兀的原因。
沈母擔心葉盈盈適應不良,還特地囑咐了沈靈犀有空要多多關照她。
沈靈犀一臉真誠地答應下來,拍著小胸脯保證一定好好照顧盈盈妹妹。從沈媽媽那兒掙到了“好孩子”的口頭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