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同時,我們都睜開了眼睛,越過辦公桌,可憐兮兮地對望了一下。想不到,伊麗莎白竟紅著臉說:“你說什麼?是你在挨揍呀!”
怎麼?疑惑中,我們看到老師正用那木板狠狠地在裝了墊子的座椅上抽了一板:“啪!”哦,原來如此!
——這便是我們受到的“體罰”,並無肌膚之痛,卻記憶至深。在弗洛斯特女士任教的幾十年中,這樣的體罰究竟發生了多少回?我無從得知。因為有幸受過這種板子的學生大約多半會像我們一樣:在成為弗洛斯特女士的崇拜者的同時,獨享這一份秘密。
小提琴的力量
每天黃昏,我都會帶著小提琴去尤莉金斯湖畔的公園散步,然後在夕陽中拉一曲《聖母頌》,或者是在迷蒙的暮靄裏奏響《麥綺斯冥想曲》,我喜歡在那悠揚婉轉的旋律中編織自己美麗的夢想。小提琴讓我忘掉世俗的煩惱,把我帶入一種田園詩般純淨恬淡的生活中去。那天中午,我駕車回到離尤莉金斯湖不遠的花園別墅。剛剛進客廳門,我就聽見樓上的臥室裏有輕微的響聲,那種響聲我太熟悉了,是我那把阿馬提小提琴發出的聲音。
“有小偷!”我一個箭步衝上樓,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個大約12歲的少年正在那裏撫摸我的小提琴。那個少年頭發蓬亂,臉龐瘦削,不合身的外套鼓鼓囊囊,裏麵好像塞了某些東西。我一眼瞥見自己放在床底的一雙新皮鞋失蹤了,看來他是個賊無疑。我用結實的身軀堵住了少年逃跑的路,這時,我看見他的眼裏充滿了惶恐、膽怯和絕望。就在刹那問我突然想起了記憶中那塊青色的墓碑,我憤怒的表情頓時被微笑所代替,我問道:“你是拉姆斯敦先生的外甥魯本嗎?我是他的管家,前兩天我聽拉姆斯敦先生說他有一個住在鄉下的外甥要來,一定是你了,你和他長得真像啊!”
聽見我的話,少年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接腔說:“我舅舅出門了嗎?我想我還是先出去轉轉,呆會兒再來看他吧。”我點點頭,然後問那位正準備將小提琴放下的少年:“你很喜歡拉小提琴嗎?”
“是的,但我很窮,買不起。”少年回答。“那我將這把小提琴送給你吧。”我語氣平緩地說。
少年似乎不相信小提琴是一位管家的,他疑惑地望了我一眼,但還是拿起了小提琴。
臨出客廳時,他突然看見牆上掛著一張我在悉尼大劇院演出的巨幅彩照,於是渾身不由自主地戰栗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遠了。我確信那位少年已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為沒有哪一位主人會用管家的照片來裝飾客廳。
那天黃昏,我破例沒有去尤莉金斯湖畔的公園散步,妻子下班回來後發現了我的這一反常現象,忍不住問道:“你心愛的小提琴壞了嗎?”“哦,沒有,我把它送人了。”
“送人?怎麼可能!你把它當成了你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親愛的,你說的沒錯。但如果它能夠拯救一個迷途的靈魂,我情願這樣做。”看見妻子並不明白我說的話,我就將當天中午的遭遇告訴了她,然後問道:“你願意再聽我講述一個故事嗎?”妻子迷惑不解地點了點頭。
“當我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我整天和一幫壞小子混在一起。有天下午,我從一棵大樹上翻身爬進一幢公寓的某戶人家,因為我親眼看見這戶人家的主人駕車出去了,這對我來說,正是偷盜的好時機。然而,當我潛入臥室時,我突然發現有一個和我年紀相當的女孩半躺在床上,我一下子怔在那裏。那位女孩看見我,起先非常驚恐,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她微笑著問我:‘你是找五樓的麥克勞德先生嗎?’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隻好機械地點頭。‘這是四樓,你走錯了。’女孩的笑容甜甜的。我正要趁機溜出門,那位女孩又說:‘你能陪我坐一會兒嗎?我病了,每天躺在床上非常寂寞,我很想有個人跟我聊聊天。’我鬼使神差地坐了下來。那天下午,我和那位女孩聊得非常開心。最後,在我準備告辭時,她給我拉了一首小提琴曲。看見我非常喜歡聽,她又索性將那把小提琴送給了我。就在我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出公寓、無意中回頭看時,我發現那幢公寓樓竟然隻有四層,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居住在五樓的麥克勞德先生!也就是說,那位女孩其實早知道我是一個小偷,她之所以善待我,是因為想體麵地維護我的自尊!後來我再去找那位女孩,她的父親卻悲傷地告訴我,患骨癌的她已經病逝了。我在墓園裏見到了她青色的石碑,上麵鐫刻著一首小詩,其中有一句是這樣的:‘把愛奉獻給這個世界,所以我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