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學校建在山上,每日從寢室往教室趕,都要經過一大段傾角超過六十度的陡坡。他每天都來接她,一起費力攀爬陡坡,最初,即使她摔倒了,鼻青臉腫,他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也依舊鼓勵她繼續前行,從不幫她。她是多麼好強的女子,咬咬牙,竟然也堅持下來。慢慢地,他隻需輕輕扶著她的胳膊,她就可以順利走完陡坡。他們的愛,也在這一日日的攀爬中,漸漸生根、發芽、開花。
很久之後,她在一次輕鬆走完那段陡坡時,突然嬌嗔地問身旁的他:“你當初為什麼那麼傻,送康乃馨給我?”他穩穩地答:“不是傻。我是故意把送母親的花送給你,隻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所以,即使我們兩個隻有三隻腳,也要互相扶持前行。不能倒下!”
佩特斯底魔咒
葉明初見何淺淺,是2003年春天。北京的春天,有猛烈的風。葉明照例在工人體育館外的廣場上閑逛,卻很快發現今天有些不一樣:廣場上的人特別多,有的舉著熒光棒,有的拿著大幅的明星海報,海報上的女人冷漠高傲地看著這個世界……演唱會很快就要在這裏舉行了。
何淺淺就是這時撞入葉明的視線的。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奔跑得太快,撲倒在廣場的空地上,葉明連忙走上去扶起她,沒想到卻被另一雙手搶了先,那是何淺淺的手。
被扶起的小女孩開心地笑了,連一點擦傷都沒有,女孩的父母趕來對葉明和何淺淺道謝。葉明擺手說不用了,何淺淺卻揮舞著手裏的一大把熒光棒,問小女孩的父母要不要買一枝,女孩的父母立刻掏錢買了一枝。
何淺淺向葉明笑了笑,說我叫何淺淺,他們就這樣認識了。
葉明常常在廣場散步,遇到賣熒光棒的何淺淺,就停下來聊一會兒天。直到後來,熟悉到不再稱呼彼此的名字,隻說“哎,你……”的時候。葉明問何淺淺為什麼要那麼勢利,“難道扶起了別人的小孩就要人家買自己的熒光棒嗎?”
何淺淺反駁說:“難道你看不出他們也要聽演唱會嗎?有一枝熒光棒會更有氣氛。”說完她笑意盈盈地看著葉明。
“不管什麼原因。你也不能這麼做。”葉明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一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葉明去了何淺淺的家。
她的家在海澱區的平房裏,是政府三令五申要拆遷的對象。不到40平方米的小屋,何淺淺和年邁卻俏皮的祖母住在一起。看到葉明在屋外躊躇,何淺淺就笑了,問他是不是嫌自己的家太簡陋了。葉明連忙說怎麼會呢?我住的地方,比你的家差多了。葉明租住的小屋在市郊小小的村莊裏,那裏聚集了很多外地到北京複習考研的大學生。
何淺淺將葉明讓進了屋,在小小的廚房忙碌起來,做了一桌子的菜:炒雲豆,紅燒肉……80歲的祖母依然硬朗,吸著鼻子說:“很香。”葉明說是啊是啊。老祖母又眨眨眼睛說我的孫女兒很能幹,是不是?
飯菜很快端上了桌,三個人圍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葉明的胃口在香味裏張大了。多長時間,他沒有吃過這樣可口的飯菜了,在市郊那個所謂的狀元村裏,他的飯常常是餅幹和泡麵。不曾想,就遇到了淺淺,有了家的溫暖感覺。
街頭的樹葉從濃綠轉到微黃,仿佛隻是一眨眼的事情。
秋天來了。淺淺一遍遍走在市區到狀元村的路上,給葉明送去好吃的東西,幫葉明洗衣服,抄筆記。她和葉明仍舊是哥們兒,她常常想,怎麼會這樣呢?她明明是喜歡葉明的,她對他的愛很簡單,而又難以動搖。
她不喜歡念書,隻念了職高;而他卻喜歡,拚了命地要考研。在她眼裏,那跟收藏郵票或火花一樣,是鬧著玩兒的。但他喜歡,那就由著他好啦。哪怕以後真的在一起,是她養著他。
二
沒想到葉明真的考上了研究生。那晚,滿天的星星快樂地眨著眼睛,葉明打來電話,“淺淺我考上研究生了!”
淺淺的心就像掉進了海底,浮沉不定,一半歡喜,一半憂傷。她想狀元村真是出狀元啊。但是,自己和他的距離也就越來越遠了吧!何況在他眼裏,自己不過是他的哥們兒。
那天以後,葉明進了北京大學法學院。偶爾,他會給淺淺打電話,問她和祖母的生活,也會說起自己。他說老板要求很嚴的,淺淺脫口而出:你不是學生嗎?怎麼要看老板的臉色呢?葉明寬容地笑了。
淺淺知道自己鬧了笑話,就更自卑了。那晚的月亮,特別亮,特別圓。祖母的手撫摸著淺淺的臉,什麼也沒有說,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夜深了。祖母問淺淺你睡了嗎?祖母繼續說話,仿佛是自言自語,她說在她年輕的時候,聽說過一個佩特斯底的咒語,如果偷偷地愛上一個人,那麼就買一塊表,在他熟睡時戴在他的手腕上,告訴他你十分十分愛他。那樣,他也會愛上你……第二天,淺淺起得很早。她在中糧廣場旁邊的鍾表櫃台前徘徊又徘徊,那些表閃爍著,像天邊最美最亮的星星。淺淺挑了一隻式樣簡單的男式表,請售貨員很認真地包起來。表很貴,淺淺要賣很多熒光棒才能賺回來,但是她不在乎。她把那表在手腕上比畫著,粗粗的表帶就襯得她的手腕更纖細了,然後想象著這塊表戴在葉明手腕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