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太站了起來,她的表情似是有些憤怒,但終究並不是憤怒,所以她隻是站了起來,然後什麼都沒有說,一句話都沒有說。而這個時候的一切又顯得十分的合適,便仿佛站起來就應該是一句話都不說一樣。
男人說道:“太太,終究一去不回。”
女人說道:“此去已是一去不回。”
姚老太說道:“今日來此,或許是老身想錯了。”
女人喚了聲‘太太’。
姚老太將桌子上自己咬過一口的饅頭拿了起來,說道:“老身以為這世上人錯的會一直錯下去,對的會一直對下去。”
姚老太將這饅頭放回了盤子裏,接著說道:“這世上的確如此卻也並非如此,錯的依然錯,對的卻並不再對。”
男人說道:“太太,這世上的事哪裏有對錯?”
姚老太說道:“有,這世上有公道便有對錯。”
男人說道:“那公道在哪裏?”
姚老太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說道:“公道自在人心。”
男人說道:“人心?太太,您真的是老了。”
姚老太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容,說道:“老了?”
男人說道:“是。”
姚老太說道:“我真的老了?”
姚老太慢慢的離開眼前的桌子,向後麵一步一步退著,這個時候盆子裏麵的骨頭冒著熱氣,肉被煮熟火燉良久的香味也撲鼻而出。
姚老太說道:“隻是你們不敢了,你們退縮了,你們開始喜歡這種自己平平安安的生活。那時候我也是這樣,直到糟老頭子同我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老身希望你們知道,今日不掃門前雪,他日雪榻膝已寒。”
男人聽完姚老太說完之後大聲的說道:“太太。”
姚老太看向男人。
男人接著說道:“便是石頭,也有水滴石穿的道理。”
姚老太有也頹然,是身體久久勞累之後產生的頹然,姚老太說道:“此地不過兩三步,卻再也無法走出。”
男人說道:“太太,這世上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您今日真是尋我二人出去,我二人恕難從命。”
姚老太手裏攥著一樣東西,是後退的腳步停下來之後從懷裏掏出來的東西,手原來是要打開的,但是聽了男人的話之後,隻是緊緊的握著、攥著,無論如何都不會打開,這東西自然也就除了她沒人再知道。
女人這時候說道:“太太,吃一些吧,骨頭要涼了。”
的確,涼了的骨頭並不好處,就仿佛血液在身體裏凝固,沒有了生命自然熱烈的氣息。
可是姚老太不吃,不僅不吃還轉過了身去。
姚老太說道:“今日既然是我來錯了,又何必吃這頓不該吃的飯。”
女人說道:“可是飯終究是要吃的。”
姚老太說道:“如今天下紛爭四起,亂世已初見端倪,又有幾人能在這裏心平氣和的吃飯。”
男人說道:“太太,你太固執了。”
或許固執也是老年人的通病,他們越老越會相信那些從來不願意相信的東西,倘若說人一出生是一匹未染色的布,純潔無暇,那麼到了老,便是洗盡鉛華,盡回歸本來顏色的不,質樸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