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歎了口氣:“現在的公安局風氣與我們那個年代不一樣了,老百姓說公安和黑社會是貓鼠一家親,不然就很難解釋滿街有大大小小上百餘家的紅燈區了。你沒看報上有一篇報道說重慶某派出所樓下開了一家美容院,樓上警察辦公,樓下小姐攬活。”
張一民點了點頭,老人又說了一句:“聽說新來的局長張一民是個鐵腕人物,就怕他獨木難支啊。”
張一民笑了笑,向老者道了謝離開了。
他走了老遠,那老者還怔怔地望著他出神。
張一民回到辦公室,迫不及待地打開金凰論壇,將半年來有關社會治安方麵的貼子仔細地閱讀了一遍,對一些他認為有價值的貼子做了拷貝,其中就有姚琴那期節目的文字版。
張一民召集開了一個重大刑事案件分析會。他首先聽取了陳虎關於刑警隊工作的彙報,然後他要求每位刑警對這兩起命案談看法。
輪到張劍發言時,張一民打量著他,這個人怎麼這麼麵熟?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來了,這個人就是那晚偷聽他和老者談話的人,不禁心頭一喜,這個年輕人有想法,是個幹刑警的料。
其實張劍也沒想到自己那天晚上偷聽的對象竟然是張一民局長,張一民到金凰上班後,天天下去調研,神龍見首不見尾。那天張一民到刑警隊調研,碰巧張劍又下鄉去了,所以張一民來了一個多星期,張劍愣是沒遇上過他,也就不認識他。今晚召開案情分析會,張一民一到場,同事們說“張局長來了”,張劍一看,原來他就是那晚自稱生意人向老者打聽情況的那個中年人,心中一樂,心想這張局長可真神秘,愣是裝做生意人到街頭去“道聽途說”,心中大為折服。
張劍的發言很簡單,他說自己剛到刑警隊,對案件情況不熟悉,所以不能亂說。
張一民很不滿意,一想他說的也是實情,就讓下一位接著來。
大家都說完以後,張一民有些失望。這些人說的都是些老生常談的東西,沒有一點新意。張一民心想:這不能怪他們,陳虎開了個不好的頭,哪個下屬敢說呢。
陳虎是這樣說的:“殺人焚屍案後,公安機關進行了現場勘察,沒有發現可疑的線索,金凰市也沒有人口失蹤的報告,登出尋屍公告半年了,至今無人前來認屍,對燒毀的車輛進行痕檢後發現是外地車輛,也有可能是外地犯罪分子殺人後將車開到金凰境內焚毀。許小強被砍傷溺死案,這個許小強是個小混混,他到金魚灣漁場鬧事被老板李誌成砍傷落入水中溺死,李誌成負案在逃,公安機關以涉嫌故意殺人定性並予以通緝是準確的。至於電視台的報道和網上的評論都是無中生有,製造混亂。我們決不能受這個影響,辦案要講究證據,以證據說話。下一步工作安排是劉長樂負責殺人焚屍案,張劍負責許小強溺死案,繼續查找相關可疑線索,有進展及時彙報。”
張一民說:“同誌們很辛苦,我也當過刑警,刑警這個活可不好幹。我的體會是:要當好刑警,必須有‘四心’精神:即要有一顆為人民利益無私奉獻的紅心,敢於直麵困難、不怕艱苦的決心,善於留心觀察、發現蛛絲馬跡的細心,鍥而不舍、經年累月如一日的恒心。剛才陳局長的安排我同意,希望同誌們會後振奮精神、自我加壓,要通過破大案來打出我們刑警的聲威,我在這裏拜托大家了。”
散會時,張一民讓張劍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張一民前腳進辦公室,張劍後腳就跟進來了。
“張局長,我來了。”張劍局促不安,低頭搓著雙手說。
“來,喝茶,請坐。”張一民倒上一杯茶遞給張劍,然後拉張劍坐在沙發上。
張劍想這個張局長比陳虎好多了,他到陳虎辦公室彙報工作,陳虎不僅不讓他坐,而且連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你不會盯我的梢吧?”張一民笑著問。
“我是今天才認識您的,想不到我們的張局長還微服私訪,不過您可要注意安全,那裏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說不準就有黑社會的人呢。”張劍有些擔心地說。
張一民微微一笑,說:“你經常去嗎?可有什麼收獲?你今天的發言可是有所保留啊。”
“收獲不是很大,倒還真有。要說還是您的功勞,那天您同老者對話被我偷聽到了,那個老者提到長生幫和天龍幫,我暗地調查了一下,還真是確實存在。長生幫最近發生內訌,老幫主汪長生死了,小頭目各自為陣;天龍幫的幫主不知是誰,據外界猜測可能是劉天龍,但劉天龍是以實業起家,而且還是天城市政協委員,做的是正當生意,這隻是傳言。”張劍將所知盡數道來。
張一民很感興趣:“這麼說那個老者所言不虛,其實那個老者還是我們的前輩呢,他是公安局退休的老刑警。”
張劍說:“原來是這樣,還是張局長厲害,我跟他聊了幾次,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您是怎麼知道的?”
張一民笑而不說,繼續問道:“可還有什麼收獲?從你的眼神中來看像是還有話沒說完。”
張劍真是服了,這個張一民太神了,連自己心思都看得出來。於是說:“剛才那不算收獲,真正的收獲是我接管案件後,調閱了檔案,發現死者許小強的手臂上還真紋了蛇形圖案,這就說明他是長生幫的人,作為幫派的一員不會一個人到金魚灣去滋事,進而言之,神秘報案人說金魚灣發生了群體性鬥毆可能是事實。這裏就產生了幾個疑問:第一,長生幫和誰發生鬥毆?憑長生幫的實力,李誌成根本不堪一擊,令長生幫損兵折將說明對方的實力更大,在金凰隻能是天龍幫。第二,這樣規模的幫派鬥毆,傷者到哪裏去了?我查了金凰市所有醫院的就醫記錄,當晚沒有就醫記錄。會不會轉移到外地治療?第三,李誌成會不會被害?作為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又沒有反偵查的能力,我們又申報了a級通緝令,他怎麼會至今沒有落網,這不能不讓人對他是否還活著產生疑問。李誌成是個孝子,他不會連老娘不顧,查我們監聽的記錄,他至今連一個電話都沒打,他很可能被控製他的人滅口了。如果他還活著,我判斷除夕晚上他一定會打電話的。第四,事發當晚,我陪劉長樂去李誌成家實施抓捕,李的妻子反應平淡,據我觀察她之前哭過,眼睛浮腫,是什麼人通報了信息給她?這以後,我又去南湖村,王芳不在家,聽說是與人談判去了,將金魚灣承包權轉讓給政法委賈書記的兒子金凰天聖駕校的校長賈海波,我詢問李誌成瞎眼的老娘,老太太回憶說事發當晚有人來過,她媳婦說是漁場的工人,工人來做什麼?是來報信還是來要工錢?我就奇怪這件事王芳一直沒有說過,她為什麼隱瞞?看來這個來的人並不是工人,那又會是誰?”
張一民不停地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調查了賈海波的情況,一年之前從部隊複員回來,先在天旺房地產開發公司任副總經理,後來擔任天聖駕校的校長,這兩個單位都是天龍集團的下屬企業。他以二十萬的價格從王芳手裏取得金魚灣漁場的承包經營權,成立金魚灣天怡有限公司,在島嶼上建設二十多套小木層和一個娛樂中心,倡導生態理念搞旅遊開發,前不久舉辦了天怡火把晚會,在金凰轟動一時。從所有信息綜合判斷,不排除天龍集團看上金魚灣這個地方,打敗長生幫,逼走李誌成,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張一民專注地聽著,說:“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看了你提供給電視台的線索,紅色保時捷跑車是怎麼回事?”
張劍回答說:“我們是在去金魚灣漁場的路上遇到的,來不及看清號碼,但我們三個人都確信是保時捷跑車。這個我也調查了一下,金凰市隻有兩輛保時捷跑車,一輛是劉天龍的,一輛是興邦集團老總胡國豐的。胡國豐的車那一段時間開到廣東去了,隻有劉天龍的車在家裏,但聽人說劉天龍出門一般是前呼導擁,菳少三輛車八個保鏢。沒有證據我不好麏便判斷。”
張一汑說:“會不會被別人借用呢?要展開調查,就從這裏入手,你可以找劉天龍調查一下,他有協助警方調查的義務。天龍集團到底是一個什麼性質的企業,有沒有非法經營,與天龍幫有沒有聯係?這些問騭覃一個一個地解決。你知道怎麼做吧?思耍張劍興奮地點了點頭,張一民拍拍他纄肩膀,很欣賞地說:“好好幹吧!”
然而,劉天龍?沒等張一民找他,卻主動找上門來。
陳虎向張一民引茐劉天龍說:“張局,這位是天龍集團的劉董事長,是金凰?營企業的龍頭老大,他對我們公安工作支持可是很大啊。”
劉天龍謙虛地說:“綿薄之力,不足掛齒。為我們公安的裝備建設盡點力是應該的。”
張一民客氣地讓座,仔細地打量著劉天龍,這個人長得一表人才,待人接物彬彬有禮,渾身透著儒雅之氣,不像一些草莽之流的暴發戶,滿嘴銅臭味。
“劉董事長大駕光臨,一民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劉董事長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我可是仰慕已久啊。本想前去拜訪,隻是近來俗務纏身,改日定當前去。”張一民打著哈哈,他知道劉天龍是金凰的神秘人物,早想會一會他,他準備找個去天龍集團調研賓館治安管理問題的借口見一見他,卻不曾想這個劉天龍先他一步來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