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唐堇便不再安靜沉默下去，搖頭平淡地回答道：“為何難受？是男是女，不都是為了尋得一人相伴終老……阿亮待我十分體貼。”
罷了拿出那張揣了半日的字條，不願再糾纏下去，問道，“這該是表小姐親手寫下的……不知‘情毒’二字，究竟指的是什麼？”
秦眉莞挑眉，接過字條，揉一揉扔在地上。她麵上笑意加深，卻顯得格外詭異，悠然反問道：“完顏亮這個人看誰都不入眼，你可有想過他為何喜歡你？”
唐堇不語，抬起頭來，目光直直地望進那雙盈盈美目中。
“情有獨鍾……‘獨鍾’之藥，無情亦可生情。哪有什麼情深意厚，從頭到尾，他都隻是中毒了而已……就算不是你，就算當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別人，他也會與之成親，也會以為自己當真動心了……”
如同一記悶雷炸響，唐堇心中發寒，雖極不願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腦裏的模糊猜測果然成真。
驟然之間，唐堇便想起了數日前發生的對話。
——為什麼對他好？
——因為喜歡。
——為何喜歡？
“是啊，為什麼呢……”
那人如是作答。
完顏亮從來都不知道為什麼，唐堇當時亦不解，眼下卻完全明白了……
不過是因為情毒而已。
身中情毒，身不由己，什麼鍾情、相思，其實全都沒有。
“獨鍾”之毒世間罕見，秦眉莞當初輾轉許久才弄到手中，且這種迷人心智的毒藥於人不會全然無害，中毒者若不按月服藥，不出一年便會身體枯竭而死。
秦眉莞雖癡癡念著完顏亮，但數年以來倍受冷待，難免對其心生恨意，情意複雜。若非是真被逼得執念過重，她又怎麼會拿這種烈毒去傷害那人。
完顏亮中毒尚不足一月，那時秦眉莞親眼看他毫不知情地把藥服進嘴裏，心中又愛又恨，瘋了般扶在桌旁大笑，嘴裏一遍遍地重複道：“這一回你總該喜歡我了……”
她幾乎笑得哭出來，完顏亮心生懷疑，得知實情之後震怒無比，當即推開她，離開完顏府，驅馬出城跑到了無人的林間。
完顏亮不願莫名對人動心，本想在罕無人至的樹林裏獨自熬過藥性，可他卻忘了，“獨鍾”並非情藥，而且烈性情毒，不僅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藥性漸退，反而會因遲遲不能紓解心中情動而逼得人內息紊亂。
完顏亮倚坐於樹下，雙目隱隱泛出猩紅，卻正是在那時聽得漸近人聲。他意識模糊地偏過頭去，隔著幾重草木看見了前來祭拜亡母的唐堇。
完顏亮靜靜地望著，片刻之後彎唇輕笑，緩緩陷入昏迷……
再度醒來，這人竟忘了所有。毒發後不記得任何前因後果，隻知道心裏有一人模樣揮之不去，他行到墓碑前記下名字，回府後令人查清了唐堇身世。
直到如今，與唐堇日夜相處。
那時的秦眉莞對此毫不知情，雖無比疑惑完顏亮為何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卻沒有更多時間去猜透緣由，而是在秦父送來家信的兩日之後，心有不甘地暫返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