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綠玫瑰的產生(1 / 3)

“這二十八年前的一幕,就算講完了?”許如葉問她媽。

“講完了!”

“老姨!那以後呢?”綠玫瑰忍不住,問道。

“對了,媽!你再給我玫瑰姐講講我大哥和我紅姨是怎麼好的吧!?”

“好吧,我就給你們講講如清和你紅姨是怎麼好上的事——自從如清救了你紅姨後,他們就開始來往上了。我就是陪她上這歸北村來找如清你大哥才認識你老姨父的。

“你大哥也是個有才的人,吹打彈拉唱,樣樣都會。那時候不是興唱樣板戲嗎。那家夥,他給那《紅燈記》唱的,都絕了。一出戲,兩個版本,他都會,他甚至一個人,把整出戲都能唱下來;《杜鵑山》、《沙家浜》,都能唱!這麼說吧,八個樣板戲,就沒有他不會的。我說的是唱腔、念白和音樂。京胡、二胡都會拉,他最常拉的二胡曲子是《江河水》和《二泉映月》,拉京胡就拉《夜深沉》、《小開門》什麼的。還有書法,那字寫的,有人說他寫的字,正楷都趕上張旭了,狂草比顏真卿寫的還好。這我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不過……反正我看了他的字,感覺是很舒服的。咱們這村過年的時候,都找他寫春聯;誰家辦紅白喜事也找他給寫個字什麼的。他是有求必應,從不收錢。畫畫也行,可他從來不給別人畫。原來是因為他有個色盲的毛病,而且他還是個全色盲。這還是我和你老姨父結婚之後才知道的。你說他色盲吧,他教小學生畫畫,從來就沒把顏色用錯過。就一回,他把顏色用錯了,也就是因為這次用錯了顏色,你紅姨就和他分手了。”

“不對吧?媽!你以前從來沒說過!能是因為這事分手的嗎?!”

“我想就是因為這次用錯了顏色,她就知道了如清是個色盲,於是就分手了。你知道嗎,你紅姨是個完美主義者。”

“老姨!您快說說,到底是怎回事?”

“是這麼回事:到了1970年了。大概是……5月份的事,噢!不對!是6月中旬,你紅姨是6月28的生日,如清給她畫了一張畫,叫:《玫瑰圖》。他什麼時候給她送去的,具體時間我不知道,大概是6月中旬。但是,給如清送回來的時間是27號,也就是紅玫瑰過生日的前一天。因為她是讓我代她送回去給如清的。如清把畫卷展開時我看到了:上麵畫了很多很多的玫瑰,能有一百朵,後來知道了,正好是九十九朵。但是,這玫瑰的顏色是奇怪的,花朵的顏色是淺綠色的,而葉子卻是血紅色的。還有那枝幹下部分是藍色的,而上部分也是紅色的,但沒有葉子那麼深。臨走,如清問了我一句:‘她有什麼話嗎?’我說:‘她什麼也沒說,就是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如清說:‘我明白了。’我當時也不懂他明白什麼了。我開始還以為這畫是紅玫瑰送給如清的呢!我當時想紅玫瑰把這樣的畫送給許如清是什麼意思呢?我回去就向紅玫瑰交了令,她也問了我一句:‘他有什麼話嗎?’我說:‘他說他明白了。’她說:‘明白了就好。’第二天的生日過得很掃興,因為如清沒去。她當著大家的麵就哭了,上海那倆男生要找如清去,歸北的上海知青齊衛東還說要揍他,她不讓。她說是她不讓如清來的,不怪他。我當時還奇怪呢,她什麼時候告訴的如清不讓他來的呢?就這樣,他們戀愛不到一年就結束了。”

“媽!那後來呢?”許如葉問。

“後來?沒了!”張連棣有點累了,不想講了,就說沒了。

“你再給我玫瑰姐講講我大哥挨鬥的事唄!”許如葉想引誘她媽繼續往下講。

張連棣確實有點累了,就對綠玫瑰請求說:“我累了,以後再講吧!好嗎,玫瑰?”

“好的。您感冒了,好好躺著休息吧!”綠玫瑰同情地說。

“你不講我講!走!玫瑰姐,上外邊去,我給你講我大哥挨鬥的事。”

“你會講什麼?別去,玫瑰,別聽她的!”張連棣說。

“你不講就算了!怎麼,你還不讓別人講啊?!走,玫瑰姐!”

“我腳還疼呢,我走不了。”綠玫瑰一臉愁雲。

“噢!走不了哇。那我就在這兒給你講。”許如葉跟綠玫瑰說完又和她媽說:“媽!我說的不對的地方,你給我糾正啊,媽。”

“那時候還沒有你呢,你能講個啥呀?”

“咱們村誰不知道這段事!大人小孩都知道。媽——你聽我講得對不對,噢!媽!”如葉哄著她媽說。

“好了,好了,你講吧,你講吧……”張連棣無可奈何地說。

“那是1971年青草發芽的時候,那時候我奶奶還活著呢。我媽還沒和我爸成親呢。有一天,我大姑家的我大表姐楊柳絲來了。她可不是什麼好餅。”

“你別那麼說話,你大表姐可是個好人。”

“本來嗎!她算什麼好人呢?!她睡半夜覺,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地光著屁股就從西屋跑到東屋去了,就鑽進了我大哥的被窩。說也奇怪,正在這時候,不知怎麼的,楊家嶺的牛達賓領著十多個民兵,還有個幹部,偷著翻牆就進了我家的院子,他們進了院子後,就蹲在窗根底下聽聲。就是東屋的窗根底下。這時我大哥被我大表姐給弄醒了。我大哥一邊問‘誰呀?’一邊就把燈給打著了。大表姐說:‘是我,你表妹。’我大哥問:‘幹什麼表妹?’我大表姐說:‘我要和你睡覺!’這時我大哥看到我大表姐是光著身子的。再看看自己,褲衩也被脫掉了。就一邊用被裹身體一邊說:‘你趕緊回東屋去!’我大表姐不但不聽還撒起嬌來,說:‘我不嗎,我不嗎!我就要和你睡嗎!你和我睡完了我就回去!’說著說著就把我大哥給抱住了。我大哥生氣了,一邊推她一邊說:‘你幹什麼你?你怎麼能這樣呢?’正在這時,楊家嶺的人破門而入,抓了個正著。本來屋裏燈就亮著,他們五個大電筒還一齊照過來,有的還專門照我大表姐的下半身……這時牛達賓不由分說,上來就打我大表姐好幾個大嘴巴,一邊打還一邊罵:‘你這個不要臉的下賤的彪子!搞破鞋都搞到歸北來了!我他媽的,我打死你!(啪!啪!就是兩個嘴巴)在楊家嶺你他媽的就亂搞,(啪!啪!)你個破鞋簍子,你個。我打死你!我他媽的。(啪!啪!)啊!我他媽的,三媒六證下了他媽多少聘禮,還沒等娶你呢,你就他媽的給我帶綠帽子你!(啪!啪!)再說了,他算個什麼東西,啊?我他媽的堂堂的民兵連長,你他媽的還看不上,你他媽的看上誰了?(啪!啪!)啊?’這時我大哥穿好了衣服,說:‘別打了,有話好說。再說我們也沒幹那個。’‘沒幹,誰信呢?!你們倆都他媽的光著腚,摟到一塊兒了,你他媽的還說沒幹那個,可能嗎?誰信呢?!’這時我奶奶也過來了,拿著我大表姐的衣服褲子,說:‘這位同誌,你消消氣,我是柳絲的姥姥,聽我說幾句。我聽我大閨女說了,柳絲找了個好對象,是個當幹部的,是民兵連長,還是什麼群眾專政隊的隊長。今天一見,還真是一表人才。柳絲!趕緊把衣服穿上,(把衣服褲子扔在我大表姐裹身子的被上。)好好的,跟著牛連長回楊家嶺吧!’這時牛連長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一個穿深蘭色製服的中年男子,說:‘老太太!這事,我不能徇私情。我們必須連夜批鬥。’說完對那兩個拿繩子的下令:‘你們倆!過來把這小子給我綁了。’那兩個拿繩子的過來就把大哥五花大綁地給綁上了。還好,那時也還算是尊重婦女吧,沒綁大表姐。當時還有幾個拿著棒子的,還有幾個拿著紅纓槍的,押著大哥和大表姐就到大隊部去了。看大隊部的成黑子就願意看鬥破鞋,樂不得的拿著鑼滿街的敲,滿街的喊:‘都來看呢!鬥破鞋了!咱們大隊的許如清和楊家嶺的他表妹搞破鞋了!快來看啊!鬥破鞋了!’聽到這鑼聲和喊聲給我奶奶氣得直哭,說大表姐給她丟人現眼了。

“在大隊部的院子裏,大哥和大表姐,站在中間,每人的脖子上還都被人給掛上了一圈破鞋,外邊圍了一圈本村的群眾;開始批鬥。畢竟是後半夜了,去大隊部的人也並不太多。再說都是本村人,大多數人還是都不太好意思鬥。所以,鬥的不怎麼起勁。也就是楊家嶺的幾個民兵喳喳忽忽地問了一些下流的問題——如有個拿棒子的問‘你們倆幹了幾回?怎麼幹的?用什麼姿勢幹的?要老實交代!’還有個拿紮槍的問:‘幹完了,用什麼擦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鬥了一會,本村的很多人都覺得沒意思,陸續地都回家了。人越走越少,最後,會也就不歡而散了。牛連長請示那個穿製服的中年男子,要連夜帶回楊家嶺去批鬥。那個穿製服的中年男子說:‘楊家嶺太遠了。還是先帶回公社專政隊去,明天全公社批鬥,然後再說去不去楊家嶺。’就這樣,他們就又把大哥和大表姐押到公社專政隊去了。第二天就在公社大禮堂批鬥,全公社的知識青年都參加了,我媽和我紅姨也去了,是不媽!(“是!”張連棣有氣無力地瞪了女兒一眼。)各個大隊還派了代表參加批鬥。批鬥時,有個楊家嶺的代表還上綱上線地批,說:‘這不是一般地搞破鞋那麼簡單,這是階級鬥爭!楊柳絲是富農楊筢子的女兒,她是黑四類子弟。她為什麼不搞貧下中農呢?一是她瞧不起貧下中農,二是她明知道貧下中農也不會上她的當;所以,她就去勾引中農家的子弟,許如清家是中農吧?(旁邊的歸北村的代表生產隊的隊長肖思成說:“是!”)我要許如清回答。(許如清沉默。有人帶頭呼口號:“許如清必須回答!”很多人響應:“許如清必須回答!”許如清還是沉默。)好了。他不回答也改變不了他的中農家庭出身這個事實。黑四類子弟楊柳絲之所以和中農子弟搞破鞋,是為了拉攏他們,擴大她們的反動的階級隊伍,以備將來配合台灣的蔣匪幫返攻大陸。她之所以不和她的同類搞破鞋,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她們的同類,本來就和她出身於同樣的反動階級。所以跟他們搞也擴大不了他們的反動的階級隊伍。打倒破鞋楊柳絲!(“打倒破鞋楊柳絲!”台下的與會代表們和知識青年們也跟著呼喊口號。)打倒反動的富農子弟楊柳絲!(與會代表們和知識青年們:“打倒反動的富農子弟楊柳絲!”)打倒破鞋許如清!(與會代表們和知識青年們:“打倒破鞋許如清!”)打倒階級異己分子許如清!(與會代表們和知識青年們:“打倒階級異己分子許如清!”)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與會代表們和知識青年們:“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毛主席萬歲!(與會代表們和知識青年們:“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萬歲!(與會代表們和知識青年們:“毛主席萬萬歲!”)我的發言完了!(部分與會代表和部分知識青年:“我的發言完了!”)’聽到這樣的口號,那個穿製服的中年男子就立刻站起來製止道:‘誰喊的!我的發言完了。這麼不嚴肅!象話嗎?!下麵誰還發言。’原來這個主持大會的人,是公社新調來的武裝部長兼公社群眾專政隊的大隊長,他叫裘冠駿。呆了一會沒人響應。他又說了一遍:‘下麵誰還發言。’又冷了一會場,終於有人說話了:‘我發言!’這人是誰?二賴子。他可是專門針對大哥來的,因為他恨大哥。他是這樣說的:‘大家都知道許如清這個人,是咱們這山溝溝裏遠近聞名的秀才。但誰知道他的父母親都是幹什麼的嗎?我告訴大家吧!他的父親是國民黨!可能已經跟蔣介石滾到台灣去了。他的母親是個國民黨特務……’這回大哥可不再沉默了,因為這事,關係到他在政治上的生死存亡。他大聲辯解道:‘二賴子,你胡說!我父親不是國民黨!我母親也不是國民黨特務!’但是,在二賴子帶頭呼喊的口號聲中,幾乎誰也沒有聽清楚大哥辯解的話。大表姐在回答問話時說,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說:‘是我一相情願,要和他搞,他不幹。’牛連長問:‘他不幹,為什麼光著身子和你摟在一起?’大表姐說:‘他睡著了,是我給他脫光的,在才把他弄醒的。也是我主動摟他的,他不幹,還推我,還沒等推開呢,你們就進來了。’牛連長說:‘你以為把罪過都攬在你身上,就能開脫他的罪惡嗎?!你也太天真了吧!你們倆都光著腚摟在一塊,你說他沒幹,誰信呢?革命的同誌們!你們信嗎?!’很多的革命同誌一齊大聲喊:‘不信!不信!就是不信!堅決不信!’大表姐說:‘他沒幹,就是沒幹。不信可以檢查啊!’有個人在人群裏喊:‘那你就在這當場脫褲子!就在這,讓大夥來檢查!’聽了這些下流的話,牛連長不幹了:‘誰說的,檢查你媽個球!’裘部長說話了:‘都別吵吵了,也別嚷嚷了,今天的批鬥會就到這裏。把許如清押下去!把楊柳絲帶的衛生院去做檢查!大家散會!’就這樣,對大哥的第一場全公社的批鬥會,草草地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