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許慎河自己餾了一簾餃子，吃了一碗就上
班去了。張連棣感冒沒好利索，起來就在被窩裏
跪著禱告……八點多了，許如葉和綠玫瑰還沒起
來。張連棣禱告完畢，也不招呼她們起來。自己
揀了碗餃子就在鍋台上吃，鄰居江塞魚來了。她
們都是信主的，找她有事。張連棣走之前把女兒
輕輕地扒拉醒，說：“我和你江姨有事，出去了
。餃子在鍋裏呢，等你姐醒來，你們自己張羅吃
，聽沒？”
“哦，知道了。”許如葉睡眼惺忪的懶懶的
說完又睡著了。
張連棣跟著江塞魚走了。走在路上江塞魚問
：“你家來戚了？”
“啊，我外甥女要畢業了，來這串個門。”
“噢，是呀。昨晚上我就上你家去了，走到
院子裏，正聽見屋子裏唱二人轉，怎麼隻唱幾句
就不唱了？”
“我不願意聽。信主這麼多年了，現在對二
人轉可反感了。”張連棣說。
“這你就不對了。原來你不挺愛聽二人轉的
嗎？而且有時還唱幾句。”
“那是什麼時候？前年我還愛聽呢，自打去
年我聽胡牧師講道，我就對二人轉有反感了。”
“其實胡牧師講道並沒說反對二人轉的曲調
，隻是有的二人轉裏的詞太低級下流了。咱們東
北人不說嗎，‘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轉。’你
要是這麼反感二人轉對傳福音是不利的。”
“照你這麼說，我們教會再開讚美會，都唱
二人轉得了唄？！”
“你說對了。我看這麼的，用二人轉的調，
填上幾句大家非常熟悉的經文，就行了。”
“能行嗎？”
“試試唄。下次開讚美會，你給弄一個，看
看效果要是好的話，以後就推廣。”
“我也不會呀。弄不好讓人笑話。”
“你們家不是有人才嗎。你讓如清給搞一個
。”
“如清也不信主，能行嗎？”
“能行。去年聖誕節請他幫伴奏，他不是也
去了嗎。再說那回裘盛譽教師作的詞，不就是他
給譜的曲嗎？通過做聖工，還得勸他也來信主哇
。”
“那好吧，我跟他說說。”
九點多了，綠玫瑰和許如葉才起來。許如葉
揀了兩碗餃子，綠玫瑰隻吃了六個就不吃了。許
如葉用眼睛瞅她，她說：“瞅我幹麼？我吃飽了
。不信？真的！”
“就吃那麼幾個就飽了？”許如葉還是用眼
睛瞅著她問。
“不信就拉倒，反正我不吃了。”綠玫瑰把
碗一推就推給了許如葉。
“你不吃了？那好，我吃，我都吃了。”許
如葉說著吸拉呼嚕地就把兩碗餃子都給吃了。“
吃完了飯，幹什麼去？”
“我也不知道，你說吧。”綠玫瑰說。
“問問大哥，咱們上山去玩，讓他帶著胡琴
，上沒人地方唱兩段二人轉給你聽聽。看看大哥
回來了嗎？大哥！”
“大哥那屋沒動靜，他上哪去了？”綠玫瑰猜想著輕聲說。
“他每天都去兩龜嶺去練太極拳，沒什麼別
的事，這時候應當回來了。沒回來，可能是有什
麼事。”
“我的腳還有點疼，就在家呆著吧。”
“好吧，就在家呆著吧！真沒意思……”
“你給我講講大哥的事吧。”
“你說吧，講什麼？”
“你不說他還有過第二次挨鬥的事嗎？你就
講講他第二次挨鬥的事吧。”
“第二次挨鬥之前他還挨打了呢。說他繼承
了他國民黨的父親的衣缽……因此，說他對共產
黨不滿……等等等等等等。他是在群眾專政隊——三道溝的小牢房裏挨的打。打他時先把他的衣裳脫光，還讓大表姐在那陪綁瞅著。還當著大表姐的麵讓他說大表姐對他是搞策反去的，他說不是，就打。兩個人拿著三角帶輪番打，打得他皮開肉綻。他就是不那麼說。就這樣打了四個多小時。打兩個小時的時候，先頭那兩個打手累得不行了，就又換了兩個打手。最後給他定個罪名叫國民黨狗崽子階級異己分子。第二天讓他和四類分子一塊兒勞動改造，拿著鋤頭鏟地，鏟掉一棵苗或者落一棵草到地頭都要挨一頓打。白天勞動改造，晚上還得挨批鬥，批鬥完了還要挨打，打完了，用鎖鏈子把他的腳鎖在牢房的給四類分子睡覺的長條木椅上。給他們吃用糠做的窩頭，家屬還得拿飯錢。後來我奶奶去看他，給他做點苞米麵餑餑，也不讓給他吃，當我奶奶的麵就扔給了看牢房的大狼狗；還罵我奶奶就知道下崽子，不知道教育崽子，讓大兒子當了國民黨，還把大閨女嫁給了富農分子。我奶奶也不敢做聲，隻好忍氣吞聲，回家後哭了好幾天。”
“你爺爺呢？”
“我爺爺，也不是60年哪……還是61年餓死
的。我記不清了，是我爸告訴我的，等我爸回來
你問他吧。”
“那後來他是怎麼被放了的？”
“後來還是賴書記一句話給放的。”
“他怎麼說的？”綠玫瑰問。
“他說：‘中農是團結的對象，應該拉一拉
，不能推一推，拉一拉就會變成革命的力量；要
是推一推呢，就可能成為反革命的幫手。所以，
我們要把他拉過來。’放之前，還單獨和大哥談
了一次話，他說：‘對於你的挨打，你不要有怨
言，要正確對待群眾運動，正確對待階級鬥爭。
這也是對你的革命教育，你要牢牢記住這個教訓
……’就這樣，就給放了。”
“這麼說賴書記還不壞。”
“不壞個屁，後來n次的批鬥和挨打都是他暗
中指使的。開始我奶奶還千恩萬謝地感謝他呢，
還讓我爸偷著給他送去兩條‘大前門’和兩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