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和語氣的組合是傳遞情緒的最佳手段。韓天福說話慢條斯理的,但哪怕是最沒心沒肺的雲玲都能從中聽出濃濃的死意。
不過此時卻沒有人打斷他,哀莫大於心死,何況他現在正在訴說的是一段鮮為人知的辛密。
管施華收起了寶劍;雲崢放開了握刀的手;雲玲一手捂著嘴,一手緊緊地抓著羅玉靜的胳膊,滿眼的淚水,耳朵裏聽不到韓天福的聲音,雲家大小姐隻想把最疼愛自己的福伯永遠地留在心裏。
“姑爺對二小姐很好,可惜二小姐福薄,生玲兒的時候,難產死了。姑爺一代魂王居然不再續弦,這份癡情便值得我韓天福以性命想報。
姑爺一直想拓展雲家的實力。為了造出趕超鄭家寶船的超級戰艦,雲家將所有的財力都投入到了船廠,連府裏的月錢都發不下去。我便瞞著家主研發了欲仙散,緩解了府裏的危機。
船造好了,但是動力法陣一直是問題。還是我出麵請了兩個洋教授來幫忙調試。可惜引狼入室,竟然招來了兩個間諜,害得雲家第一船廠三百多精英殞命。
血灑沙場,陣斬敵將,馬革裹屍,這就是我的夢想。可邪修永遠不能登上戰場。說來好笑,卻是我的錯誤圓了我的夢。
以一敵二,縱身死尤未悔,多麼得慷慨激昂。本來我就想,拚得身死魂消,也要留下寶船的圖紙,誰知半道殺出個林之洋。
二對二,我們竟然完勝了兩個被裝備提升到魂將等級的洋間諜。最後林之洋還拚著重傷為我擋下半記殺招,讓我又欠了個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隻能是性命相報。但是血魔教的根不能丟,所以我還不能死,隻能委屈昏迷中的林之洋了。
我離開孤礁的時候,就發誓,若是林之洋安然返回,便是上天滅我血魔教,我當自刎以謝。果然,邪魔外道,天地不容。
回想起來,我這一生留下的遺憾太多,欠的債太多,也不知道我這一條命夠不夠償還。不管怎樣,現在我可以認命地去追隨老教主了。”
“等等。”韓天福的手剛剛抬起,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張玉露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出來,令眾魂修一陣愕然。
“我關家一門四口到底是被何人所害,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張玉露冷冷地問道。
“怎麼就不是我幹的?血魔教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能為我血魔教捐軀也是你們關家一門的榮幸。”韓天福道。
韓天福那理所當然的口氣令張玉露雙眼噴火,猱身欲上卻被林之洋一把抓住,這裏可不是拚命的地方。
“地下世界的那些生不如死的人,又是怎麼回事?”林之洋問道。相對於表姐張玉露,林之洋更關心大多數人的疾苦。
“都是些離宗之人,豬狗不如的,能有個棲身之所,不受罡風碎魂的侵擾就不錯了,還談什麼奢求?”韓天福說道,語氣裏似乎並不把那些離宗之人當成同類。
說完這些,韓天福便閉上了雙眼,不再理會任何人,身上的血氣漸漸濃鬱起來,不多時就變得跟當日圍殺林之洋的那個血影人相似。
蒸騰的血煞如閃耀的火焰,籠罩在血煞中的韓天福仿佛天人一般,在眾人的注視之中,緩緩地向門外走去。才踏到院中,隻見一道無聲之雷劃過夜空,正中韓天福的頭頂。
沉悶的雷聲在人們的心裏炸開,一瞬間,韓天福就隻剩下一團衣物散落在地。血魔三星的老大日星就這麼消失在天地之間,在眾人的心裏留下了許多的謎團和遺憾。
雲玲哀嚎一聲,衝向門外,趴在韓天福的衣物上,放聲痛哭。羅玉靜趕忙過去安撫。
廳裏的一眾正道魂修卻一點都沒有除魔衛道的快意,內心裏都充滿了淡淡的失落感,仿佛是有什麼東西隨著韓天福的逝去而離開了。雲牧眼神複雜地看著廳外,不知道在想什麼,連愛女的哭聲都沒有理會。
良久,雲玲哭夠了,把韓天福的衣物整整齊齊地疊好,抱在懷裏。起身來到林之洋跟前,麵無表情地看著林之洋道:“不管怎麼說,福伯都是你逼死的。他是邪魔外道,我不恨你!但以後我的四陳居不歡迎你。”說完轉身向後院走去。
雲玲不能代表雲家,所以她隻能說四陳居不歡迎林之洋。但是熟知表妹的羅玉靜卻知道,雲玲這次是動了真格的了。靈犀少女神色複雜地看了林之洋一眼,扭頭便追雲玲去了。
林之洋一臉的無辜,心道:“你的福伯死了,關我什麼事?我還受了重傷,滿心的委屈呢!”此時的林之洋並不覺得雲玲的決定能成為橫亙在他和羅玉靜之間的深淵。
沒有人說話,議事廳裏陷入一片寂靜。良久,雲牧咳嗽了一聲,道:“之洋,說說吧,你是怎麼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