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無情,還真是冤枉林之洋了,倉促之間,不知如何應對才是真的,十五歲的少年本來就不是情感專家。林之洋小心地避開羅玉靜那咄咄的目光,側著身子出去安排搬家的事宜。
對絕大部分人來說,搬家都是一件麻煩事。不說新居的風水,光是選吉日,擇良辰,鍋碗瓢盆這些零零碎碎的,幾天都忙不完。當然,對於活著就是全部的關家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
林之洋在雲州城裏沒有房產,不過幾天下來,卻也混的人頭熟。張明鬆帶著‘夢魂閣’的夥計,隻一趟就把關家所有的家當帶走了。
過節、搬家永遠都是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尤其是最敬愛的風哥露姐都恢複了正常。幸福有了保障,二十八個孩子就像二十八個精靈,忙前忙後,興奮異常。
沒有過分的喧鬧,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配合起來格外的默契。正屋門前,關金風站在妻子的右邊,小心的照看著她的右臂,張玉露笑吟吟地觀望,金風洞裏收集食物的場景似乎又重現在眼前。
雲大小姐還帶著希冀,小聲問:“真的要走麼?留下來不好?”好容易有個些玩伴,能過一把當姐姐的癮,雲玲不想輕易放棄。
張玉露道:“雲城主日理萬機的忙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還是不要給他添亂的好。之洋說的好,既然與他相認,我們也沒有住在外麵的道理。”
林之洋,又是林之洋!雲大小姐真的像剪個小人紮死他:“可是林家在雲州城裏也沒有房產呢!”她說的林家,特指的就是金堅閣林家。十大魂帝,林西山最窮,天下皆知。
“之洋沒有,我張家有呀!露堂姐理應住在我張家。”接話的是張明鬆。張家這幾年也被折騰的不輕,張明鬆還是租房住。他說話的底氣來自於桂花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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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嫂全名是劉桂花,凡人之體,商人出身,家裏頗有資財,二十三歲嫁與州中稅吏焦子臣為妻。婚後,二人琴瑟和鳴,頗為恩愛。不到一年,劉桂花便產下一子。
哪知孩子尚未滿月,焦子臣按例到城南收稅,卻在‘蜃廟’附近失蹤。同時‘蜃廟’報稱,祠**奉的重寶‘蜃蛻’丟失數片。‘蜃蛻’是蜃龍脫落的鱗片,屬於高等級魂修材料,應用範圍很廣,價值不菲。
兩相印證之下,關於焦子臣攜寶私套的流言便傳了出來。但是,相信的沒有幾個,因為焦子臣是稅吏。
要想當上稅吏,不但要通過明麵上的鎮守塔‘心神幻陣’考驗,還要通過暗地裏的州府口碑調查。全聯邦都是如此,所以稅吏就是道德模範,人品標杆,是好人的代名詞。
稅吏失蹤是大事,要全聯邦通報的。為了顏麵,雲州城拿出好大一筆錢做封口費。財貨麵前,焦子臣的親族們都選擇了閉嘴。固執的劉桂花卻隻有一個要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個要求州府無法滿足,緝捕司的人甚至連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都找不到。劉桂花大把的金幣撒出去,雇人開始四處搜索。不到一年的時間,州府的賠償就被消耗殆盡。
沒錢就典當家產,最後親自出去尋找,每天早出晚歸,累得精疲力盡的,劉桂花是鐵了心的要找到丈夫的音訊。
自己沒時間,親族們惱怒錢花的冤枉,劉桂花隻能在白天的時候把剛滿一歲的兒子交給鄰居照看,晚上再接回家。
也是月初,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漆黑一片,給兒子喂了奶,點燃了魂香之後,劉桂花就沉沉地睡去了。疲倦的劉桂花沒有發現,自己的隨身香囊何時掉落了,一團碎魂綴著她的衣角進了臥室。
一晚上都是噩夢連連,掙紮著想醒過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待劉桂花完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魂香已經燃盡。略有刺眼的陽光把屋子分成明暗。陽光下,兒子眼睛瞪得老大,一臉驚恐,身子早已冰涼多時。
‘劉桂花是克夫克子命’的流言很快就傳揚開來。源頭雖不可考,卻也不難猜。
人前的劉桂花永遠是那麼的堅強和忙碌,尋找丈夫的腳步根本就沒有停歇,誰也不知道,大門背後的眼淚有多深。錢沒了就去賺,劉桂花永遠不會在錢財上虧欠別人,這是丈夫的行事準則。
流言接連不斷,‘掃把星’,‘手腳不幹淨’……人們信任的是焦子臣的人品,對劉桂花,雖然很多人都佩服她的執著,更多的人還是持保留態度。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很快的,劉桂花失去了她最後一份工作。
也就是這個時候,張明鬆認識了劉桂花。那天的風雨耽誤了歸程,張明鬆送貨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路過‘蜃廟’,恰好看見佇立不動的劉桂花。
好心的張明鬆把行屍走肉一般的劉桂花帶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屋。火盆,薑湯,棉被,轉述林西山的教誨,大部分時間裏,張明鬆都在笨嘴笨舌地重複‘活著就是希望’的話,劉桂花原本冰冷的心又溫暖了起來。
悲風苦雨,孤弱女子,城南偶遇,一切都是那麼的淒美,現實卻很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