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高興,就會有人不高興,世間萬事永遠不會同時遂了所有人的心願。
雲府裏皆大歡喜。諶望承與管施華平分了血藤,雲玲保住了福伯最後的遺物,雲崢覺得自家的威脅消除了,雲牧思忖著如何湊齊‘日月養魂陣’的材料,羅玉靜不再擔憂林之洋的安危,林之洋覺得羅玉靜能夠享受‘養魂陣’的修煉福利。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
或許,偌大的雲府裏隻有袖猴小金看著重寶從自己眼前溜走,有些不甘心。也僅僅是不甘心,小金和林之洋都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天下的寶物都網羅到自己的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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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家上下則是陰雲密布。沙展飛麵無表情,背手昂頭,麵向一棟雅致的小樓站著,他身後的三個平民醫者低頭垂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醫者這個職業,作為能跟閻王奪命的最貼近自己的存在,在凡人眼裏是高不可攀的。但是在魂修,特別是魂王的眼裏,卻是螻蟻都不如。沙展飛現在滿腦子裏都是那個羸弱的身影。
魂凡差異,有如天塹,割舍不斷的永遠都是親情。一奶同胞,兩個魂成,獨獨撇下了幼弟。無論何時,沙展飛麵對三弟沙展意時,都帶著遺憾,尤其是在自己修為與日俱增,三弟的身體每況日下的情況下。
凡人窮苦家庭的孩子求的是一口吃食,大家族的魂修子弟爭的卻是家族氣運。魂修本身就是逆天之舉,若無加蓋家族印記的氣運庇護,就更是難上加難,舉步維艱。
吃食也好,氣運也罷,都是活命的手段。沒有辦法增加總量的情況下,隻能從兄弟姐妹的口中搶奪。那些重情重義的家庭裏,昆仲情誼也很是摧肝腸的。當年莊義薄為了弟弟的一口餅,斷送的可是自己一生的修行希望。
魂修弟子眾多,對家族來說是好事,分攤到個人身上就未必幸運了。所以,很多家族子弟在種魂儀式上都會期盼隻有自己成功,以便能夠獨享這一代的氣運。
沙展飛便是存了這種心思。但是,夢想成真的那一刹那,看著有些落寞的三弟,那句‘大哥,我一定能幫你當上一個好家主’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沙展飛忽然覺得心裏紮進一根刺,生疼。
未及知命就已經晉級魂爵,沙展飛心裏的這根刺隨著修為的增加而越來越硬。潛意識裏,似乎是覺得自己吞噬了三弟的前程。
珍惜的藥物,高明的養生手法,甚至是消耗自身魂力,沙展飛盡自己所能來延緩三弟的衰老,似乎這樣能夠減少內心的愧疚感。
早晨,沙展飛剛出了院子,貼身的小廝來報,意三爺暈倒了,生死未知。沒由的就是怒火中燒,沙展飛一巴掌就把這個口不擇言的心腹小廝扇飛了。生死未知?誰敢說沙家三爺生死未知!
小廝落地時,頭轉了一個詭異的角度,眼睛瞪得大大的,顯然是不明白家主為何會如此對待自己。
急火攻心的沙展飛看都不看那小廝一眼,迅速來到三弟的小院裏。管家溢伯陪著城裏最著名的三位凡人醫者早已守在這裏,他們是沙展意的專職醫者。
醫者們向沙展飛表達了同一個意思:自己無能為力。本來就已經不愉的沙展飛臉色更加陰沉,若不是一位醫者及時提醒,二爺沙展行還在裏麵施救,沙三爺還有希望雲雲,估計三位已經步了那位小廝的後塵。
沙展飛衝著溢伯微微揚了下巴,老人就心領神會地離去。家主獨自一個人急衝衝地趕來,沒有平日裏頗為受寵的小廝跟隨,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了。若事事都要家主明說,溢伯也不會蟬聯沙家管家的位子數十年之久了。
沙展飛不敢貿然進入小樓,雖然他的修為比二弟沙展行高出不少,但是魂修施救,最忌幹擾。況且沙展飛內心裏還是有些不敢接受三弟現在的處境。
院子是沙展意親自設計,沙展飛和沙展行親自動手布置的。一草一木,假山回廊都透著靈氣,說是一步一景,一點也不為過。
現在,小院裏的氣氛卻非常地壓抑,沙展飛在回憶往日點滴的同事,拚命壓製著自己暴躁的情緒。三個凡人醫者勉強承受得住魂爵的氣場,也僅僅能夠站穩,卻驚得連汗都不出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沙展飛似乎也承受不住三弟生死未卜的壓力,開口道:“若是展意有什麼好歹,你們……”
未等沙展飛說出什麼狠話,小樓裏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了出來:“大哥,可不敢對小弟的救命恩人失了禮數,平白的叫人看輕了咱們沙家。”
隨著笑聲走出來的是一個中年文士。身材修長,披頭散發,兩腮無肉,膚白勝雪,麵如骷髏,唯一映眼的就是高突的額頭之下,那雙熠熠生輝的大眼睛。白色的儒衫不用束帶,就那麼掛在身上。步子跨得很大,腳下卻是赤足。這便是沙家老三沙展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