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原來邢夫人之兄嫂帶了女兒岫煙【名字就覺得非常雅致】進京來投邢夫人的,可巧鳳姐之兄王仁【諧音】也正進京,兩親家一處打幫來了。走至半路泊船時,正遇見李紈之寡嬸帶著兩個女兒──大名李紋,次名李綺【名字同李紈一樣,應是李家特色】──也上京。大家敘起來又是親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後有薛蟠之從弟薛蝌【岫煙未來的丈夫,在這裏便相識了】,因當年父親在京時已將胞妹薛寶琴【有了寶釵又來一個寶琴】許配都中梅翰林之子為婚【已是名花有主了】,正欲進京發嫁,聞得王仁進京,他也帶了妹子隨後趕來。所以今日會齊了來訪投各人親戚。
一語未了,隻見探春也笑著進來找寶玉,因說道:“咱們的詩社可興旺了。“寶玉笑道:“正是呢。這是你一高興起詩社,所以鬼使神差來了這些人。【正是鬼使神差來的】但隻一件,不知他們可學過作詩不曾?“探春道:“我才都問了問他們【探丫頭早問過了】,雖是他們自謙,看其光景,沒有不會的。便是不會也沒難處,你看香菱就知道了。【有香菱那份心思,學什麼有個不成的?】“襲人笑道:“他們說薛大姑娘的妹妹更好,三姑娘看著怎麼樣?“探春道:“果然的話。據我看,連他姐姐並這些人總不及他。【寶琴是其中佼佼者】“襲人聽了,又是詫異,又笑道:“這也奇了,還從那裏再好的去呢?我倒要瞧瞧去。“探春道:“老太太一見了,喜歡的無可不可,已經逼著太太認了幹女兒了。老太太要養活,才剛已經定了。“寶玉喜的忙問:“這果然的?“探春道:“我幾時說過謊!“又笑道:“有了這個好孫女兒,就忘了這孫子了。“寶玉笑道:“這倒不妨,原該多疼女兒些才是正理。【寶玉的心思】明兒十六,咱們可該起社了。“探春道:“林丫頭剛起來了,二姐姐又病了【關心】,終是七上八下的。“寶玉道:“二姐姐又不大作詩,沒有他又何妨。【倒是寶玉沒心沒肺的】“探春道:“越性等幾天,他們新來的混熟了,咱們邀上他們豈不好?這會子大嫂子寶姐姐心裏自然沒有詩興的,況且湘雲沒來,顰兒剛好了,人人不合式。不如等著雲丫頭來了,這幾個新的也熟了,顰兒也大好了,大嫂子和寶姐姐心也閑了,香菱詩也長進了,如此邀一滿社豈不好?咱們兩個如今且往老太太那裏去聽聽,除寶姐姐的妹妹不算外,他一定是在咱們家住定了的。倘或那三個要不在咱們這裏住,咱們央告著老太太留下他們在園子裏住下【果然住下了】,咱們豈不多添幾個人,越發有趣了。“寶玉聽了,喜的眉開眼笑,忙說道:“倒是你明白。我終久是個糊塗心腸,空喜歡一會子,卻想不到這上頭來。“
說著,兄妹兩個一齊往賈母處來。果然王夫人已認了寶琴作幹女兒,賈母歡喜非常,連園中也不命住,晚上跟著賈母一處安寢。薛蝌自向薛蟠書房中住下。【另寫薛蝌】賈母便和邢夫人說:“你侄女兒也不必家去了,園裏住幾天,逛逛再去。“【賈母發話就定下了】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艱難,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與他們治房舍,幫盤纏【就不知邢夫人肯不肯幫了】,聽如此說,豈不願意。邢夫人便將岫煙交與鳳姐兒。【看鳳姐怎麼安排】鳳姐兒籌算得園中姊妹多,性情不一【知底】,且又不便另設一處,莫若送到迎春一處去,倘日後邢岫煙有些不遂意的事,縱然邢夫人知道了,與自己無幹。【想的好】從此後若邢岫煙家去住的日期不算,若在大觀園住到一個月上,鳳姐兒亦照迎春的分例送一分與岫煙。【必然】鳳姐兒冷眼敁敠岫煙心性為人【冷眼看去】,竟不象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樣,卻是溫厚可疼的人。【正是岫煙難得之處】因此鳳姐兒又憐他家貧命苦,比別的姊妹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論了。
此時大觀園中比先更熱鬧了多少。李紈為首,餘者迎春、探春、惜春、寶釵、黛玉、湘雲、李紋、李綺、寶琴、邢岫煙,再添上鳳姐兒和寶玉,一共十三個。【此回十二釵齊集】敘起年庚,除李紈年紀最長,他十二個人皆不過十五六七歲,或有這三個同年,或有那五個共歲,或有這兩個同月同日,那兩個同刻同時,所差者大半是時刻月分而已。連他們自己也不能細細分晰,不過是“弟““兄““姊““妹“四個字隨便亂叫。【正是差不多年紀的才有意思呢】
正說著,隻見他屋裏的小丫頭子送了猩猩氈鬥篷來,又說:“大奶奶才打發人來說,下了雪,要商議明日請人作詩呢。“一語未了,隻見李紈的丫頭走來請黛玉。寶玉便邀著黛玉同往稻香村來。黛玉換上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麵白狐狸裏的鶴氅,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頭上罩了雪帽。【黛玉的裝束】二人一齊踏雪行來。【二人踏雪,美啊】隻見眾姊妹都在那邊,都是一色大紅猩猩氈與羽毛緞鬥篷,獨李紈穿一件青哆羅呢對襟褂子【做寡婦的不容易】,薛寶釵穿一件蓮青鬥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的鶴氅【寶姐姐的裝束,很有特色啊】;邢岫煙仍是家常舊衣,並無避雪之衣。【在眾姐妹中又獨寫岫煙無避雪之衣,真是讓人憐惜】一時史湘雲來了,穿著賈母與他的一件貂鼠腦袋麵子大毛黑灰鼠裏子裏外發燒大褂子,頭上帶著一頂挖雲鵝黃片金裏大紅猩猩氈昭君套,又圍著大貂鼠風領。【湘雲的裝束又與眾不同】黛玉先笑道:“你們瞧瞧,孫行者來了。【看她怎麼開玩笑】他一般的也拿著雪褂子,故意裝出個小騷達子來。“湘雲笑道:“你們瞧我裏頭打扮的。“一麵說,一麵脫了褂子。隻見他裏頭穿著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鑲領袖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褃小袖掩衿銀鼠短襖,裏麵短短的一件水紅裝緞狐膁褶子,腰裏緊緊束著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腳下也穿著麀皮小靴,越顯的蜂腰猿背,鶴勢螂形。【至此才知湘雲的身形】眾人都笑道:“偏他隻愛打扮成個小子的樣兒【女扮男妝啊】,原比他打扮女兒更俏麗了些。“湘雲道:“快商議作詩!我聽聽是誰的東家?“李紈道:“我的主意。想來昨兒的正日已過了,再等正日又太遠,可巧又下雪,不如大家湊個社,又替他們接風,又可以作詩。你們意思怎麼樣?“寶玉先道:“這話很是。隻是今日晚了,若到明兒,晴了又無趣。“眾人看道,“這雪未必晴,縱晴了,這一夜下的也夠賞了。“李紈道:“我這裏雖好,又不如蘆雪廣(按:廣,音眼。就山築成之房屋。韓愈《陪杜侍禦遊湘西兩寺》詩:“剖竹走泉源,開廊架崖廣。“各本或作“庵““庭““廬“,皆非。今從庚辰本改。)好。我已經打發人籠地炕去了,咱們大家擁爐作詩。老太太想來未必高興,況且咱們小頑意兒,單給鳳丫頭個信兒就是了。你們每人一兩銀子就夠了,送到我這裏來。“指著香菱、寶琴、李紋、李綺、岫煙【正是新來的幾個】,“五個不算外,咱們裏頭二丫頭病了不算,四丫頭告了假也不算,你們四分子送了來,我包總五六兩銀子也盡夠了。“寶釵等一齊應諾。因又擬題限韻,李紈笑道:“我心裏自己定了,等到了明日臨期,橫豎知道。“說畢,大家又閑話了一回,方往賈母處來。本日無話。
第五十回蘆雪廣爭聯即景詩暖香塢雅製春燈謎
岫煙道:凍浦不聞潮。易掛疏枝柳,
湘雲正渴了,忙忙的吃茶,已被岫煙道:空山泣老鴞。階墀隨上下,【在聯句中岫煙就說了這兩句】
黛玉笑道:“這話很是。我還有個主意,方才聯句不夠,莫若揀著聯的少的人作紅梅。“寶釵笑道:“這話是極。方才邢李三位屈才,且又是客。【的確,聯的最少】琴兒和顰兒雲兒三個人也搶了許多,我們一概都別作,隻讓他三個作才是。“李紈因說:“綺兒也不大會作,還是讓琴妹妹作罷。“寶釵隻得依允,又道:“就用'紅梅花'三個字作韻,每人一首七律。邢大妹妹作'紅'字【做頭一個紅字】,你們李大妹妹作'梅'字,琴兒作'花'字。“
麵說一麵大家看梅花。原來這枝梅花隻有二尺來高,旁有一橫枝縱橫而出,約有五六尺長,其間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筆,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蘭蕙,各各稱賞。【賞梅】誰知邢岫煙、李紋、薛寶琴三人都已吟成,各自寫了出來。眾人便依“紅梅花“三字之序看去,寫道是:
詠紅梅花得“紅“字邢岫煙
桃未芳菲杏未紅,衝寒先已笑東風。
魂飛庾嶺春難辨,霞隔羅浮夢未通。
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
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
眾人看了,都笑稱讚了一番,又指末一首說更好。【三首詩寶琴第一】
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編懷古詩胡庸醫亂用虎狼藥
平兒走去拿了出來,一件是半舊大紅猩猩氈的,一件是大紅羽紗的。襲人道:“一件就當不起了。“平兒笑道:“你拿這猩猩氈的。把這件順手拿將出來,叫人給邢大姑娘送去。【見前文】昨兒那麼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氈就是羽緞羽紗的,十來件大紅衣裳,映著大雪好不齊整。就隻他穿著那件舊氈鬥蓬,越發顯的拱肩縮背,好不可憐見的。【誰見了都覺可憐】如今把這件給他罷。“鳳姐兒笑道:“我的東西,他私自就要給人。我一個還花不夠,再添上你提著,更好了!“【平兒正是因為鳳姐的心思才敢這樣做的】眾人笑道:“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愛下人。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氣的,隻以東西為事,不顧下人的,姑娘那裏還敢這樣了。【正是如此】“鳳姐兒笑道:“所以知道我的心的,也就是他還知三分罷了。“【果然】
第五十二回俏平兒情掩蝦須鐲勇晴雯病補雀金裘
隻聞麝月悄問道:“你怎麼就得了的?“平兒道:“那日洗手時不見了,二奶奶就不許吵嚷,出了園子,即刻就傳給園裏各處的媽媽們小心查訪。我們隻疑惑邢姑娘的丫頭【可是指篆兒?】,本來又窮,隻怕小孩子家沒見過,拿了起來也是有的。【常情】再不料定是你們這裏的。…“
剛到院門外邊,忽見寶琴的小丫鬟名小螺者從那邊過去,寶玉忙趕上問:“那去?“小螺笑道:“我們二位姑娘都在林姑娘房裏呢,我如今也往那裏去。“寶玉聽了,轉步也便同他往瀟湘館來。不但寶釵姊妹在此,且連邢岫煙也在那裏【岫煙也在此】,四人圍坐在熏籠上敘家常。紫鵑倒坐在暖閣裏,臨窗作針黹。一見他來,都笑說:“又來了一個!可沒了你的坐處了。“寶玉笑道:“好一幅《冬閨集****》!【美圖】可惜我遲來了一步。橫豎這屋子比各屋子暖,這椅子坐著並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