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怡紅院集景(1 / 3)

【“〖〗”中是我寫的話】

一、【紅香綠玉】

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

忽又見前麵又露出一所院落來,賈政笑道:“到此可要進去歇息歇息了。“說著,一徑引人繞著碧桃花,穿過一層竹籬花障編就的月洞門,【庚辰雙行夾批:未寫其居,先寫其境。】俄見粉牆環護,綠柳周垂。賈政與眾人進去,一入門,兩邊都是遊廊相接。院中點襯幾塊山石,一邊種著數本芭蕉;那一邊乃是一顆西府海棠,其勢若傘,絲垂翠縷,葩吐丹砂。〖這裏可以對照著網上的西府海棠來看,這幾個字也是形容盡了〗眾人讚道:“好花,好花!從來也見過許多海棠,那裏有這樣妙的。“賈政道:“這叫作'女兒棠',乃是外國之種。俗傳係出'女兒國'中,雲彼國此種最盛,亦荒唐不經之說罷了。“眾人笑道:“然雖不經,如何此名傳久了?“寶玉道:“大約騷人詠士,以花之色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大近乎閨閣風度,所以以'女兒'命名。想因被世間俗惡聽了,他便以野史纂入為證,以俗傳俗,以訛傳訛,都認真了。“眾人都搖身讚妙。〖搖身寫的妙〗

一麵說話,一麵都在廊外抱廈下打就的榻上坐了。賈政因問:“想幾個什麼新鮮字來題此?“一客道:“'蕉鶴'二字最妙。“又一個道:“'崇光泛彩'方妙。“賈政與眾人都道:“好個'崇光泛彩'!“寶玉也道:“妙極。“又歎:“隻是可惜了。“眾人問:“如何可惜?“〖引出下文〗寶玉道:“此處蕉棠兩植,其意暗蓄'紅''綠'二字在內。若隻說蕉,則棠無著落;若隻說棠,蕉亦無著落。固有蕉無棠不可,有棠無蕉更不可。“賈政道:“依你如何?“寶玉道:“依我,題'紅香綠玉'四字,方兩全其妙。“〖芭蕉和海棠缺一不可〗賈政搖頭道:“不好,不好!“

說著,引人進入房內。隻見這幾間房內收拾的與別處不同,竟分不出間隔來的,原來四麵皆是雕空玲瓏木板,或“流雲百蝠“,或“歲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錦,或博古,或萬福萬壽,各種花樣,皆是名手雕鏤,五彩銷金嵌寶的。一隔一隔,或有貯書處,或有設鼎處,或安置筆硯處,或供花設瓶、安放盆景處,其隔各式各樣,或天圓地方,或葵花蕉葉,或連環半壁。真是花團錦簇,剔透玲瓏。倏爾五色紗糊就,竟係小窗;倏爾彩綾輕覆,竟係幽戶。且滿牆滿壁,皆係隨依古董玩器之形摳成的槽子。諸如琴、劍、懸瓶、桌屏之類,雖懸於壁,卻都是與壁相平的。眾人都道:“好精致想頭!難為怎麼想來?“〖詳寫內景,也是因為這是寶玉的住處〗

原來賈政等走了進來,未進兩層,便都迷了舊路,左瞧也有門可通,右瞧又有窗暫隔,及到了跟前,又被一架書擋住。回頭再走,又有窗紗明透,門徑可行;及至門前,忽見迎麵也進來了一群人,都與自己形相一樣,--卻是一架玻璃大鏡相照。〖點出鏡子,這是後文劉姥姥醉臥以及賈寶玉夢見甄寶玉的重要道具〗及轉過鏡去,益發見門子多了。賈珍笑道:“老爺隨我來。從這門出去,便是後院,從後院出去,倒比先近了。“〖也難怪劉姥姥會迷路了〗說著,又轉了兩層紗廚錦隔,果得一門出去,院中滿架薔薇、寶相。〖寶玉一定喜歡這些花,畢竟是護花人〗轉過花障,則見清溪前阻。眾人吒異:“這股水又是從何而來?“賈珍遙指道:“原從那閘起流至那洞口,從東北山坳裏引到那村莊裏,又開一道岔口,引到西南上,共總流到這裏,仍舊合在一處,從那牆下出去。“眾人聽了,都道:“神妙之極!“

二、【怡紅快綠】

第十八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倫樂寶玉呈才藻

“紅香綠玉“改作“怡紅快綠“。即名曰“怡紅院“。〖元春似乎不喜歡綠玉兩個字〗

此中'瀟湘館'、'蘅蕪苑'二處,我所極愛,次之'怡紅院'、'浣葛山莊',此四大處,必得別有章句題詠方妙。〖點出大觀園四大處〗

彼時寶玉尚未作完,隻剛做了“瀟湘館“與“蘅蕪苑“二首,正作“怡紅院“一首,起草內有“綠玉春猶卷“一句。寶釵轉眼瞥見,便趁眾人不理論,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紅香綠玉'四字,改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偏用'綠玉'二字,豈不是有意和他爭馳了?況且蕉葉之說也頗多,再想一個改了罷。“〖寶姐姐一直心細〗寶玉見寶釵如此說,便拭汗〖急壞寶玉了〗說道:“我這會子總想不起什麼典故出處來。“寶釵笑道:“你隻把'綠玉'的'玉'字改作'蠟'字就是了。“寶玉道:“'綠蠟'可有出處?“寶釵見問,悄悄的咂嘴點頭笑道〖形容的妙〗:“虧你今夜不過如此,將來金殿對策〖感覺寶玉不會有這一天哪〗,你大約連'趙錢孫李'都忘了呢!唐錢珝詠芭蕉詩頭一句'冷燭無煙綠蠟幹',你都忘了不成?“寶玉聽了,不覺洞開心臆,笑道:“該死,該死!現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來了,真可謂'一字師'了。從此後我隻叫你師父,再不叫姐姐了。“寶釵亦悄悄的笑道:“還不快作上去,隻管姐姐妹妹的。誰是你姐姐?那上頭穿黃袍的才是你姐姐〖穿黃袍是重點,寶釵應該是很羨慕元春的〗,你又認我這姐姐來了。“一麵說笑,因說笑又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開了。寶玉隻得續成,共有了三首。

怡紅快綠

深庭長日靜,兩兩出嬋娟。

綠蠟春猶卷,紅妝夜未眠。

憑欄垂絳袖,倚石護青煙。

對立東風裏,主人應解憐。

三、【我就住怡紅院,咱們兩個又近,又都清幽】

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豔曲警芳心

忽見寶玉問他,便笑道:“我心裏想著瀟湘館好,愛那幾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比別處更覺幽靜。“寶玉聽了拍手笑道:“正和我的主意一樣,我也要叫你住這裏呢。我就住怡紅院,咱們兩個又近,又都清幽。“〖所以二玉心意相通〗

兩人正計較,就有賈政遣人來回賈母說:“二月二十二曰子好,哥兒姐兒們好搬進去的。這幾日內遣人進去分派收拾。“薛寶釵住了蘅蕪苑,林黛玉住了瀟湘館,賈迎春住了綴錦樓,探春住了秋爽齋,惜春住了蓼風軒,李氏住了稻香村,寶玉住了怡紅院。〖書中主角的住處點明〗每一處添兩個老嬤嬤,四個丫頭,除各人奶娘親隨丫鬟不算外,另有專管收拾打掃的。至二十二日,一齊進去,登時園內花招繡帶,柳拂香風,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因為有美相伴嗎〗

他曾有幾首即事詩,雖不算好,卻倒是真情真景,略記幾首雲:〖寫盡大觀園的春夏秋冬〗

春夜即事

霞綃雲幄任鋪陳,隔巷蟆更聽未真。

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

盈盈燭淚因誰泣,點點花愁為我嗔。

自是小鬟嬌懶慣,擁衾不耐笑言頻。〖很符合寶玉的那些丫頭〗

夏夜即事

倦繡佳人幽夢長,金籠鸚鵡喚茶湯。

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靄檀雲品禦香。〖點出寶玉的兩個丫頭〗

琥珀杯傾荷露滑,玻璃檻納柳風涼。〖也是兩個丫頭的名字〗

水亭處處齊紈動,簾卷朱樓罷晚妝。

秋夜即事

絳芸軒裏絕喧嘩,桂魄流光浸茜紗。〖絳芸軒是舊名〗

苔鎖石紋容睡鶴,井飄桐露濕棲鴉。

抱衾婢至舒金鳳,倚檻人歸落翠花。

靜夜不眠因酒渴,沉煙重撥索烹茶。

冬夜即事

梅魂竹夢已三更,錦罽鸘衾睡未成。

鬆影一庭惟見鶴,梨花滿地不聞鶯。

女兒翠袖詩懷冷,公子金貂酒力輕。

卻喜侍兒知試茗,掃將新雪及時烹。

四、【卻恨麵前有一株海棠花遮著,看不真切】

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姊弟逢五鬼紅樓夢通靈遇雙真

一時下了窗子,隔著紗屜子,向外看的真切,隻見好幾個丫頭在那裏掃地,都擦胭抹粉,簪花插柳的,獨不見昨兒那一個。寶玉便靸了鞋晃出了房門,隻裝著看花兒,這裏瞧瞧,那裏望望,一抬頭,隻見西南角上遊廊底下欄杆上似有一個人倚在那裏,卻恨麵前有一株海棠花遮著,看不真切。〖所以脂評,此非隔花人遠天涯近乎〗

林黛玉信步便往怡紅院中來,隻見幾個丫頭舀水,都在回廊上圍著看畫眉洗澡呢。〖怡紅院中的丫頭也真是愜意〗

五、【蒼苔露冷,花徑風寒】

第二十六回蜂腰橋設言傳心事瀟湘館春困發幽情

賈芸看時,隻見院內略略有幾點山石,種著芭蕉,那邊有兩隻仙鶴在鬆樹下剔翎。〖仙鶴也悠閑〗一溜回廊上吊著各色籠子,各色仙禽異鳥。上麵小小五間抱廈,一色雕鏤新鮮花樣隔扇,上麵懸著一個匾額,四個大字,題道是“怡紅快綠“。〖是賈芸眼中〗賈芸想道:“怪道叫'怡紅院',原來匾上是恁樣四個字。“正想著,隻聽裏麵隔著紗窗子笑說道:“快進來罷。我怎麼就忘了你兩三個月!“〖隻聞其聲〗賈芸聽得是寶玉的聲音,連忙進入房內。抬頭一看,隻見金碧輝煌,文章閃灼,卻看不見寶玉在那裏。一回頭,隻見左邊立著一架大穿衣鏡,從鏡後轉出兩個一般大的十五六歲的丫頭來說:“請二爺裏頭屋裏坐。“賈芸連正眼也不敢看,連忙答應了。又進一道碧紗廚,隻見小小一張填漆床上,懸著大紅銷金撒花帳子。寶玉穿著家常衣服,靸著鞋,倚在床上拿著本書看見他進來,將書擲下,早堆著笑立起身來。

寶玉無精打采的,隻得依他。晃出了房門,在回廊上調弄了一回雀兒;出至院外,順著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魚。

林黛玉心中益發動了氣,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早起的事來:“必竟是寶玉惱我要告他的原故。但隻我何嚐告你了,你也打聽打聽,就惱我到這步田地。你今兒不叫我進來,難道明兒就不見麵了!“越想越傷感,也不顧蒼苔露冷,花徑風寒,獨立牆角邊花陰之下,悲悲戚戚嗚咽起來。

原來這林黛玉秉絕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鳥棲鴉一聞此聲,俱忒楞楞飛起遠避,不忍再聽。真是:

花魂默默無情緒,鳥夢癡癡何處驚。

因有一首詩道:

顰兒才貌世應希,獨抱幽芳出繡閨;嗚咽一聲猶未了,落花滿地鳥驚飛。〖林妹妹一悲,連鳥兒也不忍聽了〗

六、【院子裏花兒也不澆,雀兒也不喂】

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塚飛燕泣殘紅

晴雯一見了紅玉,便說道:“你隻是瘋罷!院子裏花兒也不澆,雀兒也不喂,茶爐子也不爖,就在外頭逛。“紅玉道:“昨兒二爺說了,今兒不用澆花,過一日澆一回罷。我喂雀兒的時侯,姐姐還睡覺呢。“碧痕道:“茶爐子呢?“紅玉道:“今兒不該我爖的班兒,有茶沒茶別問我。“〖怡紅院丫頭的日常〗

七、【綠頭鴨、花鸂鶒、彩鴛鴦,捉的捉,趕的趕】

第三十回寶釵借扇機帶雙敲齡官劃薔癡及局外

可巧小生寶官、正旦玉官兩個女孩子,正在怡紅院和襲人玩笑,被大雨阻住。大家把溝堵了,水積在院內,把些綠頭鴨、花鸂鶒、彩鴛鴦,捉的捉,趕的趕,縫了翅膀,放在院內頑耍,將院門關了。襲人等都在遊廊上嘻笑。〖怡紅院的雨天,也是分外熱鬧〗

八、【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

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

“晴雯冷笑道:“二爺近來氣大的很,行動就給臉子瞧。前兒連襲人都打了,今兒又來尋我們的不是。要踢要打憑爺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時連那麼樣的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也沒見個大氣兒,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麼著了。何苦來!要嫌我們就打發我們,再挑好的使。好離好散的,倒不好?“

九、【一床袷紗被替寶玉蓋了】

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裏錯以錯勸哥哥

正說著,隻聽丫鬟們說:“寶姑娘來了。“襲人聽見,知道穿不及中衣,便拿了一床袷紗被替寶玉蓋了。

十、【向一張杌子上坐了】

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嚐蓮葉羹黃金鶯巧結梅花絡

玉釧便向一張杌子上坐了,鶯兒不敢坐下。襲人便忙端了個腳踏來,鶯兒還不敢坐。〖寫規矩〗

十一、【鴉雀無聞,一並連兩隻仙鶴在芭蕉下都睡著了】

第三十六回繡鴛鴦夢兆絳芸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

寶釵獨自行來,順路進了怡紅院,意欲尋寶玉談講以解午倦。不想一入院來,鴉雀無聞,一並連兩隻仙鶴在芭蕉下都睡著了。〖夏天連仙鶴都睡著了〗寶釵便順著遊廊來至房中,隻見外間床上橫三豎四〖形容的妙〗,都是丫頭們睡覺。轉過十錦槅子,來至寶玉的房內。寶玉在床上睡著了,襲人坐在身旁,手裏做針線,旁邊放著一柄白犀麈。寶釵走近前來,悄悄的笑道:“你也過於小心了,這個屋裏那裏還有蒼蠅蚊子,還拿蠅帚子趕什麼?“襲人不防,猛抬頭見是寶釵,忙放下針線,起身悄悄笑道:“姑娘來了,我倒也不防,唬了一跳。姑娘不知道,雖然沒有蒼蠅蚊子,誰知有一種小蟲子,從這紗眼裏鑽進來,人也看不見,隻睡著了,咬一口,就象螞蟻夾的。“寶釵道:“怨不得。這屋子後頭又近水,又都是香花兒,這屋子裏頭又香。這種蟲子都是花心裏長的,聞香就撲。“〖可以對照十七回〗

不想林黛玉因遇見史湘雲約他來與襲人道喜,二人來至院中,見靜悄悄的,湘雲便轉身先到廂房裏去找襲人。林黛玉卻來至窗外,隔著紗窗往裏一看,隻見寶玉穿著銀紅紗衫子,隨便睡著在床上,寶釵坐在身旁做針線,旁邊放著蠅帚子,林黛玉見了這個景兒,連忙把身子一藏,手握著嘴不敢笑出來,招手兒叫湘雲。湘雲一見他這般景況,隻當有什麼新聞,忙也來一看,也要笑時,忽然想起寶釵素日待他厚道,便忙掩住口。知道林黛玉不讓人,怕他言語之中取笑,便忙拉過他來道:“走罷。我想起襲人來,他說午間要到池子裏去洗衣裳,想必去了,咱們那裏找他去。“林黛玉心下明白,冷笑了兩聲,隻得隨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