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看法嘛，”沙紹棠心事重重地答道，“介於兩位大人的意見之間。我希望小主公繼承獲得的是一個完整的上官部落。而且，如果老狼主還沒有遇害的話，這種後果也是最有利於促成老狼主的獲釋。”
鄭文潁笑道：“如果結局這樣完美，那當然是最好的。談何容易！如果不能做到，退而求其次，你又希望會是怎樣的結局呢？”
沙紹棠說：“文潁，這件事我也考慮了很久了，我也並不對你隱瞞。如果萬一不能兩全，我想保護著小主公逃向南邊的莽蕩山一帶，暫時讓出上官部落，以圖東山再起。”
鄭文潁仔細考慮了一下，問：“聽你所言，按照胡人的風俗，那位上官豪傑才是最合法的繼承人，在部落裏的支持者很多，一旦他坐穩了族長之位，你家小主公還能夠再有恢複的希望嗎？”
“還是很有希望的，”沙紹棠說，“鮮於久通老賊素來對我上官部落就是百般算計，這次暗中相助豪傑大少爺，又豈是出於好意呢？我想，一旦鮮於老賊輔佐上官豪傑上位成功之後，肯定又會暗中蠱惑上官英傑與他大哥作對——你看，現在英傑就與他大哥很不合睦了——如果不能夠把上官部落拆分得七零八落，鮮於老賊終究是不肯罷休的。小主公就有機可乘，可以東山再起了。”
“紹棠，你的意思，寧可小主公流亡，也要看到上官部落變得強大，是不是？”
沙紹棠猶豫著，回答不出來。這個問題也是他自己久久思索而始終沒有得到滿意答案的一個大難題。”
“那麼，這樣看起來，你與赫陸六大人的觀點倒是更接近的咯！“鄭文潁笑道。
這時，沙紹棠反而很堅定地回答說：“不對！我與赫陸大人不一樣。如果萬一小主公被迫流亡，赫陸大人一定不會繼續追隨小主公的。我與慕大人卻是一定會繼續輔佐小主公的。”
鄭文潁輕輕地說道：“紹棠，也許，上官部落的衰弱，並不一定是壞事。”
沙紹棠猛然一驚，看著她，問：“文潁，你此言何意？”
“上官部落衰弱，漢地官府可以庇護他們。”
沙紹棠雙目炯炯，緩緩地說：“寄人籬下，終究是不如自己強大。上官老狼主一生豪強，必不甘心接受這樣的局麵。”
鄭文潁說：“無論是上官氏得勢也好，或者鮮於氏得勢也好。胡人的強大，必然對咱們漢人不利，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對不對？”
沙紹棠說：“鮮於老賊是個大惡人，豈可與我家老狼主相提並論呢？”
鄭文潁笑道：“也許正是因為上官老狼主才是真正的大英雄，所以，他對咱們漢人的威脅才更大。”
沙紹棠沉默不語。
鄭文潁說：“紹棠，昨天晚上我問你，你還記得當初與我哥哥約定的誌向嗎？你說還記得，我很高興，覺得不枉了千裏迢迢的來尋你！現在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這樣的……”
沙紹棠說：“胡人部落強大了，並不一定會威脅漢人。隻有漢人自己不爭氣，才會被外族人欺負的。”
“你……你……何出此言？”鄭文潁驚訝地看著他。
“文潁，過去的事就不必多提了，僅以剛才王先生所述的九環山大戰而言，漢軍腐敗無能，以致於此。與匈奴人打了個平手，實在是僥天之幸呀。想當初，文達兄想要收回諸鎮兵權，整肅州府軍政，最後又有什麼結果呢？十多年過去了，現在看起來，不但州府的吏治越來越混亂了，諸鎮兵馬也越來越跋扈驕橫了。恐怕‘季孫之憂不在專顓，而在蕭牆之內也’，胡人強大了，不一定會傷害漢人。漢人如果自己不爭氣，即使胡人遠遁，也一定會有別的什麼人去傷害他們的。”
“啊，紹棠，這種沒天理的話你也講得出口？”鄭文潁憤怒地說道。
“文潁，你冷靜一下好不好？細思吾言，細思吾言！”
鄭文壓抑著自己的憤怒和失望——也許，她感受到更多的還是失望——強迫著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又說道：
“好吧，沙老師，退一萬步而言，就算如你所雲，州府無道，官逼民反。這時候，如果州府征召你出來做官，希望能夠借助你的才華平定叛亂。而上官小公主也需要你幫助他治理部落，那麼，你會怎樣選擇呢？”
聽到這裏，沙紹棠不由得躊躇猶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