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便低頭:“我聽二爺說的。”
鳳姐兒便將兩道柳眉高高豎起:“你又瞞著我和他打花胡哨了是不是?”
“我哪敢!”平兒立即慌張的抬起臉:“我也是才聽說,就是二爺將太醫領進園子裏跟我說了那一聲兒。”
鳳姐兒這才將怒色稍稍減退,卻又盯住平兒:“平兒你給我聽著,若你瞞著我扮妖蛾子,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平兒白了一張臉:“我並不敢。”主仆二人這才相跟著往賈母處去了。
怡紅院外間屋內,賈璉皺眉瞧著太醫開藥方。
襲人則帶淚看著寶玉消瘦的臉和怔怔無神的眸子:“我的爺,你可得安穩些,今日可沒有多餘的人哄著你。”
寶玉本正呆愣,在聽到襲人這句話後忽然從榻上一躍而起:“外麵怎麼有喜樂之聲,是不是又搭台子唱戲了?襲人你快替我穿衣服,我要尋林妹妹一起看戲去!”
襲人忙按住他:“妹妹正睡著呢,等醒了她自會來尋你,二爺你也睡一會兒吧。”
“可我卻想去看看她,十分的想去,”寶玉笑嘻嘻的就要穿鞋:“總覺得今日見不到她就像再也見不到似的。”
賈璉外麵聽的真切,動容處卻又覺得不妥,便咳嗽一聲走進內房:“可不行,今兒老爺在家呢,仔細他問你功課。你若在這裏躺著,他隻疑你還在睡著,就不會派人來叫你了。”
這句話震住了寶玉,他狐疑的看著賈璉,又轉過頭問旁邊捧著藥的麝月:“麝月,二哥的話是真的嗎?我如今不信襲人,你說了我就信!”
一句話屋中人各味雜陳,襲人更是連步都站不穩:付出了這麼多,卻不想隻落得個這句話——,自己,是否有些得不償失呢?
而此時的瀟湘館內,幾扇門兒全部敞開。穿著吉服的喜娘笑容滿麵的圍在黛玉身側:“林姑娘,從今後你就是北靜王府的嬌客了,奴才們先給您道喜了。”
黛玉卻依舊不笑也不言,隻是在紫鵑的扶持下站起身,任喜娘將紅色的嫁衣披往自己身上。
嫁衣十分精致,手繡的奇巧花紋恰好趁托出她清麗出塵的氣質,屋內似有婉麗的紅雲飄過——眾人羨慕的瞧著黛玉如同出水芙蓉般的麵容將過於紅豔的嫁衣詮釋的超凡脫俗。
眾人讚歎:從來沒有這麼美麗的新娘,她豈隻是眉目如畫,豈隻是貌若天仙,那嬌柔,那嫋娜,那婉約,那空靈,那如詩如畫,那滿腹文章竟在輕輕的衣擺飄動間完全流露出來。
讚歎後卻又擔憂——分明那掩不住的滿腹心事也似雲煙般堆積在她的眼角和眉尖。周圍的人雖被她的仙姿所震驚,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無緣無故湧起的酸澀,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滿懷愁緒。原來,心情也可以被傳染!
“這可怎麼好,林妹妹雖說答應了這門親事,可這樣嫁過去,別說北靜王爺會不喜,老太太也不會安心。”李紈奉命將黛玉扶上花轎,卻在臨行前有些躊躇。
“姑娘心裏的事兒咱們恐怕難以左右,”鳳姐兒早將‘照妖鏡’綁在黛玉內衣心間部位,聞言隻得歎一口氣:“隻能走著瞧罷了。隻希望那王爺能看昔日國公爺和北靜王府的交情善待於她。”
“也別往深處想,怎麼說咱們家還有一位貴妃娘娘呢。”探春從旁邊插話:“再說,我素日看這林姐姐,不過稍微懶散了些,內心裏卻是清楚的很,為人處事上也並不比寶姐姐差。”
鳳姐兒便笑:“三姑娘和我的看法一樣,我往日就看好林妹妹,薛大妹妹並你三個。”
可李紈卻還有些不放心的模樣:“我可隻瞧著她柔弱弱一付我見猶憐的模樣兒。”
正說著卻見外麵起了喧嘩,鳳姐兒便揚眉豎目:“這是哪個作死要鬧這動靜?別以為大喜的日子不便動家法就反了天。”
卻不想是賈璉大踏步走進來:“都閃開,我要尋林妹妹說句話兒。”
鳳姐兒大驚:“二爺,讓你送妹妹是不假,可這個時候哪有時間讓你說什麼呢!”
賈璉兒便一跺腳:“不說我心裏難受著,三年前我受了林姑父之托,一定要林妹妹平平穩穩的度過這一輩子。你讓我給她說兩句兒,好不好我也算盡了心——”
說完便大踏步走至黛玉身旁,極輕極輕的聲音:“林妹妹,這句話兒璉二哥哥早想給你說,隻是一直不得機會,也以為……你和寶兄弟能有個結果,卻誰料到……”。說至此稍一停頓:“不過此次所嫁之人,也並非妹妹不識之人!”
黛玉本已將喜帕蒙住麵容,聞言雖不肯揭開,卻能看出傾聽的模樣,賈璉便一字一頓的再次開言:“那北靜王爺,竟是三年前咱們回揚州途中結識的那位‘榮公子’……”。
眾人並不知賈璉說了些什麼,紫鵑和雪雁卻露出吃驚的表情,而黛玉在聽完這些話後,直立的身子忽然一傾:原來——是他!
視線拉回到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