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父愛如燈,有限的視力裏放射出的神聖亮光(1)(3 / 3)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站台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走到那邊站台,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隻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站台,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麵,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幹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往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於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裏很輕鬆似的。過一會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裏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裏,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近幾年來,父親和我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謀生,獨立支持,做了許多大事。哪知老境卻如此頹唐!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鬱於中,自然要發之於外;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不見,他終於忘卻我的不好,隻是惦記著我,惦記著我的兒子。我北來後,他寫了一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膀子疼痛厲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

18個紅包

唐生德

平靜的日子,父親將祝福裝成紅包;貧窮落魄的歲月,父親將溫暖裝進紅包;生命最後的時光,父親將希望裝進紅包。我數了數,18個紅包裝著5252元錢,讀起來正是“吾愛吾兒”!

高三那年,父親被查出晚期直腸癌,住進醫院。接到病危通知書後,我不知道父親還有沒有機會回家。

在我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父親伸出瘦得隻剩皮包骨頭的手,將一把鑰匙放到我手心說:“兒呀,有樣東西我本想親手交給你,可現在隻能讓你自己回家拿了。”家裏為了給父親治病已經一貧如洗,父親還能給我什麼?

後來,父親已無法進食,也說不出話,手上的血管再也打不進液體。那天,他“嗯呀”地從喉嚨裏擠出一絲聲音,我湊近細聽,聽出是“鑰匙”兩個字。父親的臉憋得通紅,我這才想起他給我的那把小鑰匙。父親睜大空洞的雙眼盯著我,張了張嘴,嘴角抽了抽,頭一歪,便沒了氣。

白床單覆蓋了父親的臉,我雙腿發軟,跪倒在他麵前,心髒像被剮成了一片片。父親走了,我仿佛成了一截無根之木,輕飄飄的,全身虛空。辦完喪事,我用那把鑰匙打開了父親的抽屜。抽屜裏有個發黃的小木盒,裏麵放著18個紅包。

最舊的那個紅包已變成豬肝色,封皮上有兩行模糊的蠅頭小字,我認出是父親的筆跡:兒子,從現在開始,爸爸每年會將從單位領到的新年紅包,連同吉祥如意留給你!落款是“1990年正月初八”。那是我出生後的第三天。撫摸著發黃的字跡,我仿佛看到年輕的父親嘴角含笑,正虔誠地為新生的我寫下期許和祝福。

父親是個溫和的人,不抽煙不喝酒。最大的愛好是做飯。每次他炒的菜被我一掃而光時,他便會摸著我的頭“嘿嘿”憨笑。雖然父母都是普通職工,收入不高,但日子過得平靜幸福。

20世紀90年代末,父親的單位開始走下坡路。拖了兩年,後來連工資也開不了,父親隻好去拉保險。他穿著極不合身的舊西裝,提著又大又沉的業務包,臉上堆滿刻板的笑。他結結巴巴跟客戶解釋保險,緊張得打顫,不停地用手抹腦門上的汗珠。

我撫摸著兩個薄薄的、封皮印著保險廣告的紅包,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再不會躲在角落裏嘲笑父親蹩腳的推銷。我要大方地走過去,為他拎拎包捶捶背。

父親早出晚歸,還是拉不到多少業務。春節後,父親耷拉著腦袋到處找工作。小小縣城裏活難找,父親隻好去學開車,後來總算在公交公司當了司機。

最後一個紅包,是2008年的,裝著125元錢。那時,父親剛動完手術,生命朝不保夕,時時需要救命錢。他不僅沒動用這些紅包,還從醫藥費中摳出了珍貴的125元!

平靜的日子,父親將祝福裝成紅包;貧窮落魄的歲月,父親將溫暖裝進紅包;生命最後的時光,父親將希望裝進紅包。我數了數,18個紅包裝著5252元錢,讀起來正是“吾愛吾兒”!

最後的背影

張秀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