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母愛如藥,是滄桑裏熬出來的香甜(3)(3 / 3)

妻子含淚請來了孀居多年的婆婆。

母親說他,他低頭,不發一語。無奈之下,母親隻好把他領回了老家。

熟悉的老院子裏無人打擾的生活,讓他的情緒安靜了許多。他不再暴躁,隻是極少說話,更不出門,大多數時間裏,要麼躺在床上聽收音機,要麼直直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發呆。無論大家怎麼勸說,他總是以沉默應對一切。

冬去春來,三月的風裏,已經有了雨水的味道。

一天,母親興奮地拉著他的手,說要送他一件禮物。

出了家門,母親扶著他,一步步地向前走。

腳下的土地突然變得磕磕絆絆,他本能的俯下身,手及之處,竟是一塊半米見方的水泥磚,水泥中間鑲著兩條凸起的條狀東西。

“第一次去你家時,娘就在京城的馬路上看到了這東西,人家說這叫盲道,專供眼睛看不見的人走路用的,你病了之後,娘又專門去了一趟城裏。”

他的心底,漫過一片潮濕。整個冬天母親都在南廂房裏忙個不停,原來是在整砌這些東西。

“兒啊,娘74了,活不了幾年了,你得學會照顧自己。”

說這話時,母親使勁握著他的手。他知道,母親不想不願更不放心鬆開他的手,但母親很清楚,自已照顧不了他一輩子。

那個午後,母親帶著他,踩著那些凸起的方形水泥塊,去村頭理了發,還去小賣鋪買了一袋鹽和半斤香油。

晚上,他失眠了,輾轉中,母親和那些笨重的水泥塊兒不停地在眼前晃來晃去。

第二天,聽著母親在南廂房裏費力地攪動著那些水泥和砂粒,躺在北屋床上的他,再也無法平靜。

吃飯時,母親告訴他,自己正在修一條從村口通向大公路的盲道,將來他再回來時,下了汽車自己就能走回家了。

他說,娘,您別再弄那些水泥塊兒了,我心煩。

母親歎了口氣,兒啊,你的眼睛看不到別人,可別人能看到你啊,而且,你得活得讓別人看得到你才對啊。

他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他咆哮道:讓別人看到又有什麼用?就算我當上了殘聯的主席,不還是個瞎子嗎……

母親愣愣的望著他,傷心不已。

接下來的日子,母親依舊進行著她的浩大工程,從村頭到國道足有一公裏遠,如愚公移山般,母親將用水泥塊將它們一點點地連結到了一起。

日複一日的,聽著南廂房中笨重的聲音,他的心愧疚不已。

終於,他坐不住了,對母親說,讓姐姐幫我找家教盲人按摩的學校吧。母親不停地點頭,臉上寫滿了驚喜。

然而沒等姐姐幫他找到合適的學校,母親卻病倒了,急性膽囊炎。

母親住院那些天,喂雞,喂豬,打掃院子,這些小時候幹過的活他竟一一拾了起來,更有甚者,一個清晨,他在雞窩裏掏出一隻公雞,宰了,燉了湯,沿著母親修砌的盲道,一路摸索到公路上,攔車。

當他出現在病房的門口時,母親驚詫不已。

喝著他做的雞湯,母親笑落了一臉的淚。

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原來,殘與廢本是兩個概念,許多時候,可怕的不是眼盲,而是對生活絕望了的心盲。

那幾天,給母親做飯成了他最快樂的事。

一天,又到了午飯時間,母親坐在床頭,不停地向樓道裏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