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宿舍第十三章(1 / 1)

南方的六七月間,天氣非常熱,夏日晝長。張夢潔晚上睡得遲,早上十多點醒來的時候,已經豔陽高照,窗外的芒果樹鬱鬱蔥蔥,幾隻鳥兒在哪兒嘰嘰喳喳唱著歌。她起得既遲,已經沒有早餐吃了,拿了塊昨天在超市上買的幹麵包一邊咬一邊翻開桌麵上的《古詩賞析》,是首漢樂府的詞: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不由得想起顧雲錦要她抄寫一遍《上邪》,心中一惱,“啪”地一聲把書一摞,氣呼呼地咬了一大口幹麵包,這種幹麵包最是難咽,張夢潔被卡得咳嗽起來。江媚在旁邊為她倒了杯水,待她順了口氣,江媚已經拿起被她摞在一旁的書看了一眼,唇瓣綻出一抹笑,曖昧地對她說:“難怪,一大清早,你還沒起來,顧雲錦就等在下麵,問我你寫好《上邪》沒有?一副不罷休的樣子,等了許久不見你醒來,才讓我把一張字條轉交給你,那,給你。”

張夢潔接過字條,彩色的箋紙上龍飛鳳舞的鋼筆字,筆鋒穩健,寫著:“青山腳下,咖啡館見。”就著水咽下最後一口麵包,仿佛不經意般順手把字條夾在《古詩賞析》的上邪裏,思量了會兒,才對江媚說:“你陪我去。”

江媚卻搖搖頭:“夢潔,這個我不能陪你,有什麼你們慢慢聊。我本來以為顧雲錦這種慢熱的性格怕是很難融化你這塊冰,說不定那個黃浩要捷足先登,現在好了,人家不出手而已,一出手就不凡。”調皮地對她做鬼臉。

張夢潔笑笑不語,發了許久呆,書本被她翻過來,又翻了過去,最後“啪”一聲合上,站起來去找衣服換。

顧雲錦等了她許久,以為她不來了,正站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望著山上的風景,這裏布置及其雅致。大白天的放下一層透明的淡粉色紗簾。桌上擺著一盤小小的茉莉花,暗香盈盈。開著空調,微微有點涼,咖啡壺裏冒著一絲香甜的氣息,餘煙嫋嫋。讓人想起古時爐鼎上的香,令人安寧,音樂正播放著薛平貴與王寶釧的主題曲。張夢潔一跨進門,就看見顧雲錦穿著淡粉色的襯衫,配一件黑色的西褲,長身玉立在窗口上,倒有幾分俊逸。

到得桌子前,顧雲錦一轉頭,就看到她,見她穿了件極淡煙霞色繡著荷花斜對襟半袖複古式上衣,米黃色西式七分褲,一雙不高的半裸鑲水晶的皮鞋,整個人顯得嫋嫋婷婷,頭發盤成時下流行的花苞頭,一雙澄若秋水的眼睛,正盈盈地望著他,眼波流轉,明淨照人。她甚少穿這種嬌豔的顏色,素來都是清清淡淡的,見顧雲錦盯著她的衣服,微笑著側過頭看窗外,耳上兩隻用黑色絲線串著鮮豔飽滿的紅豆,沙沙打在衣服上,繞得人心癢癢的。

顧雲錦撇見她雪白的手腕上籠著一串用紅繩編成的紅豆珠子,不像市賣的,就說:“你戴著這紅豆倒也雅致。紅豆寓意也好,此物最是相思,不如也送我一顆。”

張夢潔摸著手上的紅豆,笑說:“這紅豆是去年我和江媚特意去相思湖畔撿的,撿來一百多顆,幾翻曬和磨,統共才剩三十多顆,做成了兩串珠子,江媚一串,我一串,你要的話是不能了。”

顧雲錦聽著她淺笑盈盈的話語,睥光如水,倒映著他的身影,心中一甜,耳邊偏偏響著:“一馬離了西涼關,趕回寒窯見寶釧、、、、”不由得不喜,起身去了總台,叫他們換了首《琵琶語》,悠悠而纏綿的聲音在空氣裏回蕩。

張夢潔看他難得這樣孩子氣,睥光輕轉,含著笑說:“我也不喜歡薛平貴,現下熱播的連續劇都如此,最能腐蝕學生的思想。薛平貴在西涼另娶代戰公主,十八年來榮華富貴,對王寶釧不聞不問,這樣薄情寡義的男子偏還把他渲染得有情有義。要是現下的女子,直接把這渣男暴打一頓,風冠霞披往他身上一慣,揚長而去。”

顧雲錦沉吟了一下,才說:“薛平貴雖然薄情,但是身為男子,也有許多的不得已,他娶代戰,也看出王寶釧和他感情不是很篤。”

張夢潔秀眉一斂,聲音平淡的,悠遠得像天邊的彩霞:“是啊,不知道漫長的十八年間,王寶釧是不是但使妾身分明在,肯把朱顏悔。昔日的誓言猶在,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可惜卻忘了下句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顧雲錦見她傷感,就淺笑著說:“談他做什麼。你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抄寫一遍《上邪》給我。”把鋼筆往他纖手一塞:“自己寫,還是我教你寫?”

張夢潔道:“誰說我要寫了!討厭,我答應什麼了麼?”

顧雲錦看她亦嗔亦怒,顧盼間,自有一種風情。清冷的臉上少見有一絲紅潤,笑道:“我還是教你寫吧,就你那字,我都不好意思收藏了。”

陽光透過紗窗,濕潤的打在他臉上,眉目俊朗。心中不由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猶如六月輕風吹拂的荷塘,是那麼清清軟軟,動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