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曆史的了解總是充塞著謬誤。據報道:某高等院校在大學生中曾做過一次“國情”知識測驗,99%的人認為中國的國土麵積是960萬平方公裏;80%的人認為中華民族的文明發祥地隻有一個,它就在黃河的“腰”部。
事實上,這種驚人的謬誤並非這一代人所獨有。太平洋一些海島的土著居民一直認為自己是從月亮上下來的,因此他們對乘著雙桅帆船而來的荷槍實彈的“地球人”,競還表現出極度的輕蔑、憐憫和優越感。
無知和偏見妨礙我們接近真理。馮天瑜在《地理環境與文化生成》中指出:“地理環境,包括宇宙的、地質的、氣象的、水文的、人文的、生物的等等條件,它們共同構成人類生存的基礎,和創造文化的自然前提。如果把各民族各國度文化有聲有色的表現比喻為一幕接一幕的悲喜劇,那麼,各民族、各國度所處的地理環境便是這些戲劇得以演出的舞台和背景。”
中華民族是在什麼樣的地理環境下,麵對怎樣的海洋創造自己的海洋文明的,這是人們在探討中華民族海洋文明時首先應當解決的問題。
滄海夫如何
晉代葛洪《神仙傳·王遠》中寫道:麻姑與王遠飲蔡經家。“麻姑自說雲:‘接待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向到蓬萊,又水淺於往日會時略半耳,豈將複為陵陸乎?’遠歎曰:‘聖人皆言海中將複揚塵也’。”滄海桑田,海水成塵,蓬萊清淺。古代人對這種自然現象缺乏科學的解釋,隻是做為一種世事變遷、乾坤更迭的象征,以托寄對人世滄桑的茫然。他們唱道“滄海幾近塵劫壞,江水獨恨酒腸幹(元好問)”;“蓬萊暫近別,海水遂成塵(庾信)”;“適從海上回,蓬萊又清淺(蘇軾)”;“東指羲和能走馬,海塵新生石山下(李賀)”。
然而,這種滄海桑田並不是神話。每到冰川期悄悄來到時,幹燥寒冷的氣候一次次襲擊著大陸,大地上冰層厚厚,寒風凜冽,草木僵死,古生物啼饑號寒,成群、成種地死去。海水水量減少,海平麵下降,過去隻能遙望的海島,一下子成為陸地上的山峰。而當冰川期結束時,暖濕氣候來臨,冰雪消融,萬物一片生機,江河橫溢,海水增長,水麵增高,波濤向陸地浸陵漫延而來,當年的陸地又為藍色的海水覆蓋,高山艱難地露出頭顱,成為浪花環繞的島嶼。在這整個過程中,海岸線時而向大海深處一退百裏,時而又向大陸腹地漫卷而來,古人類也時而追逐退去的海水走向東,時而被衝來的洪波趕向西,如同一場頑強的“拉鋸戰”。
這種周期性的變化,人們經曆了多次。
第四紀冰川期終於在距今10000年前後結束,海水最後一次漫向陸地,其極盛之時,現在的冀、魯、蘇、浙等靠近海洋的地區都被洇沒,山東膠東半島成為海島,天津、連雲港、南通、上海皆在水中,寧波還未形成陸地,德州、濟南、揚州、無錫、蘇州、嘉興、紹興這些今天的內陸平原城市或江南水鄉秀鎮,當時都在漫漫海波之畔。從這幅海陸分界圖看,做為我們民族文化之源頭的北京山頂洞人、山東大汶口人、浙江河姆渡人,都是傍河麵海而居,聽濤踏浪而生的。他們不但接近海洋,而且利用海洋,從中取得魚蚌而食,把美麗的蚌殼用棕繩串成項鏈珠串,掛在自己赤裸的身上。山頂洞遺址中就曾見到過這種裝飾品。
《左傳·莊公八年》中寫道:“齊侯遊於姑棼,遂田於貝丘”。這又是說的什麼呢?原來,在公元前786年,齊襄公這個“言行無常,人莫知其所措”的君主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來到了一個叫做姑棼的地方,在那兒,他見到了荒野上有大堆的貝殼。這些堆積如山的貝丘是古代人類把吃剩下的貝殼拋棄在居住地附近,積年累月而形成的。這種貝丘的遺址在遼寧、河北、山東都有發現。這說明當時這一帶曾是瀕海地區。
海洋這種不安分的舉動,到大約公元前6500年前後才告消歇,中國海大致形成了今天的形狀。在我們今天的版圖上,18000公裏的海岸線縱貫南北,6000多座島嶼星羅棋布,島嶼的岸線總長達14000公裏。渤海、黃海、東海、南海的海洋國土麵積約300多萬平方公裏,相當於1.2個加勒比海,1.3個地中海、20個愛琴海、25個亞得裏亞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