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點,柳青華推了推身邊同樣剛醒過來的丈夫:“今天是浩浩第一天回學校,他的腳剛恢複,走那麼多路不好,你開車送送他。”
其實醫生說了龔浩的腿已經完全沒問題了。也做了康複訓練,從家走到學校根本不會對他的腿造成什麼損傷。
“好。”龔鴻瑛應道。作為部隊裏的首長,龔鴻瑛一直是很忙碌的,像他這樣的人,平時話很少,但個性十分倔強,對待工作向來是勤勤懇懇,一絲不苟。他對兒子的要求也很嚴格,從兒子小學畢業後再也沒送過他。但是,現在龔浩快成年了,龔父也老了,人老了就會莫名地開始變得柔軟下來,尤其是龔浩大病初愈。龔父也不忍心拒絕妻子的請求。
“那我先去燒早飯了,再過一刻鍾你去叫兒子起床,七點鍾開始早自習,千萬別遲到了。”
“放心吧,不會的。”
龔浩卻一早就出門去了。他輕手輕腳的,沒有吵醒昨天想必是很遲回家的父親和操勞忙碌的母親。他倒不是因為怨恨父母不想和他們都說話。不過,從前的“他”倒的確是對自己的父母有一股很深的怨氣。但也不至於影響他。
龔浩早上五點就醒了。他的睡眠習慣是睡七八個小時。昨晚九點睡的,時間剛剛好。五點一刻,整理完內務,準時出門。目的地:天啟國高。前進前進前進!
“回歸”的第一步當然是健身,他做好熱身運動,買了早飯,背著書包,向車程二十分鍾距離的天啟國高跑去。新身體還是有些羸弱,他跑了一小段就開始大喘氣,這具身體的肺活量實在太小了。
如果說四點的城市是絕對靜謐的,那麼五點的城市就是剛剛蘇醒的,有些躁動的。路上來來往往已經有不少行人,但大多是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他們有的穿著綢服,背著太極劍,騎著車向前方行去,慢悠悠的,卻很自得;有的穿著很隨意,隻講求自己高興而不在乎外觀是否符合美的需求,拎著早飯,不疾不徐地往家趕;還有的是那些大媽們,她們的生活大多是圍繞丈夫、孩子展開的,她們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談著天兒,手上抓著給家人準備的滿滿當當的一籃子菜品。她們的消費不多,還很愛占小便宜,有時為了討一把蔥她們就能和店主理論半天,她們大多不是家裏的收入支柱,隻拿著一點微薄的退休金,但從不吝惜給家人們幫助。
晨風格外清涼。身體已經出汗了,尤其是頭發上,潮潮的,有些黏答答的,但這一月份的帶些寒氣的風一吹,便就清爽了。他並不擔心自己會感冒,因為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晚上逗留在城市裏的寒意被漸漸驅散。雲層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金粉色,太陽就愜意地捂著嘴躲在雲的後麵。
耳邊此起彼伏的是早餐攤販的叫賣聲,播放的太極配樂和歌唱者優美的和聲,此外還有各種不知名的鳥兒的叫聲,這些聲音合在一起,像是一個大的、露天的交響樂團,專為這妙不可言的清晨,來一場獨一無二的美妙演出。
嶄新的柏油馬路,兩旁是各種早點攤和小菜場,這些人是早上才出來的,過了早上就看不見他們了,路上會變得空曠,人文的味道弱了,替代的是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急吼吼的欲望和勞碌奔波的人生。早點攤和小菜場後麵,就是鱗次櫛比的建築了,這些建築怪模怪樣的,紮在一堆,建築外的人沒法明白建築裏麵是一片怎樣的世界。
但也不僅僅是建築。這幾年國家提倡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各個城市的綠化工作也有所增強。交織的綠化帶,花圃在建築群中交替出現,即使是冬天,也依舊溫暖著城市,溫暖著我們。走出擁擠的小道,大路的兩旁站滿了梧桐樹,梧桐長得高高大大的,葉子帶著透亮的綠意,將冬天原有的陰翳一掃而光。除了梧桐還有許多相貌平凡無奇的樹,這些行道樹不挑剔地域,不挑剔季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默默守衛,默默生長,像極了紮根於城市生活的人們。
但是路邊的梅花很少,冬天本是應該賞梅的,但也許是有心不讓高潔的梅花沾上世俗的風塵,人們通常把梅花集中在梅園裏觀賞。想來也是別有一番情趣的。
龔浩心情愉悅地跑到了學校。清晨總是能帶給他無限的好感,他總覺得擁有清晨的人,才算真正擁有了這一天。跑到學校已經快六點了,因為是在康複期,又是重新開始運動的第一天,龔浩隻是慢跑到學校,沒有增加別的項目。即使如此,裏麵的衣服也幾乎全部濕透了。
平常住校的同學都是周日晚上回校,要上學的每天早上,六點半時阿姨會準時敲響起床鈴。但用功的同學或愛鍛煉的同學都會更早的起。隻是寢室的大門六點鍾才打開,所以現在校園裏一片靜謐,除了鳥兒的啼唱聲和食堂裏大媽們準備早飯的聲音,什麼也沒有。
走到離校門口約莫二十米遠的地方,龔浩停住了,校門口中間是半人高的電動門,電動門左邊是傳達室,因為裏麵一直是值班的保安,所以他們幹脆改叫保安室了。右邊立著一塊兩三米左右的石碑,上麵寫著“天啟國高”四個燙金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