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簡依正看著某一部愛情劇淚流滿麵。
我說：為什麼不解釋？很多事情明明是可以說清楚的。
簡依沒有回答我，隻顧自己看著電視抹眼淚，好像她就是劇中的女主角。
我問她：這隻是別人的愛情，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她回答我：“因為痛心。”
似乎就在那一刻，我曾經如何也看不透的問題答案終於浮出了水麵，蓋著層紗裸露在我的眼前。
我從沒有主動問起過她的過去，她也從未提起，我們之間很有默契的等待著，好像在等誰先開口——那時候我們已經漸漸熟絡，我和她，還有陸曉蔚。
因為熟悉，我才發現簡依很喜歡白色。
有一天我向她問起：“小依，你很喜歡白色麼？我看你很多東西都是白色的，或者近似白色的。”
但她的回答卻讓我著實意外——“我不喜歡白色。這種顏色總是給我很迷茫的感覺，就是那種看著看著會窒息的感覺。”
“可是因為他喜歡，所以我也喜歡。”
我的心在那個時候緊緊地縮成了一個點，然後無限拉長，扯成一根長長的線，再然後纏繞起來。當我再次看向她的眼睛的時候，她的睫毛已經覆上了薄薄的一層水霧，一閃一閃的。
“他，是你以前喜歡的人嗎？”
我們在食堂後麵的草地上坐下來，簡依看著遠處的天空，天上的雲依舊在她的眼中流轉過去。
好久以後，她說：“他叫葉向恒，是我喜歡了三年的人。他呀，個子高高的，我們兩個人往那一站，就是最萌身高差。”她的嘴角泛起淺淺的笑意，眉眼俱笑，我從沒見過她有過這樣的表情，生澀而又幸福。
我想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這麼一個人，他離開了你的生活，你也習慣了他的消失。但在想起他的時候，總會從心底笑出聲音，抬頭四十五度的方向就是他的麵孔。也許已經模糊。
簡依繼續說：“你知道麼？是我先追的他。那時候我真的很鬧騰，不像個女生，一點都不矜持，總是纏著他不放。他應該是沒有辦法，所以才在我死纏爛打之下同意跟我開始。我們在一起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她的目光黯淡了下來，黑色的瞳孔被眼皮遮著，忽而閃動一下。
這次的停頓好久好久，我們之間好像隔著一道厚重的空氣牆，我過不去，她進不來。她低著頭，撥弄著枯黃的草，好久沒有繼續的意思。
“後來呢？”我把目光移向了別處，不去看她，就像在說一句無關於她更無關於己的話。
“後來啊……”簡依的目光被風吹散開來，遊離在很遠的前方。“後來，就分開了。”
“為什麼？”
“我轉學了，到了這裏。”她苦笑著說，表情一點也不好看。
“那你們還聯係嗎？”
“轉學以後我搬了家，家裏電話號碼換了，手機也沒有。有一次我想用樓下的公用電話打給他，可拿起了電話，我才發現我連他的號碼都沒記住，更何況別人的。”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問我好不好笑。
我沒意識地點了點頭；之後才發覺不對，又連忙搖頭——可她的目光已經轉向了別處。
原來這就是她的故事。
不是不喜歡，而是喜歡了。
喜歡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不夠喜歡，另一種是太過喜歡，那就是愛了。我不知道簡依對葉向恒是哪一種，說不好。如果不夠喜歡，那如何會這麼深刻；如果太過喜歡，又為什麼舍得離開？唯一說得清楚的，就是的確喜歡了，確實是喜歡了；剩下的隻是程度的問題。
隻是那些年，連說喜歡都為時尚早，更何況是一個沉重的“愛”字。
這一天的黃昏好像走得特別慢，大堆大堆的金色紅色的雲霞淤積在天邊，風吹不散。
沒有吃晚飯，而是走向比食堂更遠的超市，一頭紮進擁擠的人潮。身體上的摩擦，嘈雜的聲音，將我的身心無限製地拉扯著，但仿佛那樣我才得到了一絲僥幸的解脫。很舒服。
我排了將近二十分鍾的隊，最後隻買了一個麵包和一瓶牛奶。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卻又像是突然紮進了下水道中，散發著渾濁的、陰冷的臭，胃裏翻江倒海。
整個晚自修我都沒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目光徘徊著，劃過簡依、周曉蔚，拂過何湛的背影，還有周以辰的。最後緩緩地落在方痕的側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