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算是這邊兒山裏的物產,但烏棱果采摘起來耗時費力,本身的價值也不高,山民們拿來多半是自用,在山口上交易的數量不太多,按照慣例,落雪之後路途難行,山野的交易地都會暫時封閉,眼下想要收夠這三十斤烏棱果,恐怕也隻能從紅穀灘這兒想想辦法。
心念電轉的盤算著,就把馮掌櫃的為難之處猜到了幾分。
“恐怕得六十斤精鹽,李叔帶著您過來,我得跟您說清楚,另外再加兩斤鹽兩丈細麻布,算是給我的賞。”
山裏地廣人稀,銀錢無處可使,因此以物易物比較盛行,路雲風搬來此處已經有幾個年頭,一年雖然隻有幾次開放日,但交易地近在咫尺,對大概行情是一點也不陌生。
“你這孩子,還得靠馮掌櫃給你賞飯呢,討什麼賞?您說是不路叔。”
馮三還沒來得及說話,李大個子倒是有點急,說完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差點給忘了。”
起身翻騰著他帶來的背簍,“諾~,鹽,這是苞穀麵,路叔,正宗的樺樹嶺煙葉子,用燒酒給熏過兩道,您老收好。”
接過那幾張足有一巴掌寬的煙葉,路老爺子有點高興。
“好,好,破費了。入了秋啊,莽虎子獵的幾隻岩羊,那皮子軟和,你回去的時候帶上。”說完沉吟了下,衝著馮三略一拱手。
“馮掌櫃,稚子之言不必當真,去不去櫃上另外再說,你那貨,先讓他去辦吧,今兒是來不及了,把鹽先背過來,明天日落之前,讓他給你送過去。”
馮三不著痕跡的瞥了李大個子一眼,車把式會意,連忙接上話,“一會兒讓莽虎子跑一趟吧,有活路的話,我給送過來也成,掌櫃的,您那貨這回有譜,放心好了。”
馮三跟這戶人家並不熟悉,等的就是他來作保,聞言心裏一鬆,擺了擺手,“自然是放心,就是辛苦路小兄弟了。”
說完轉過頭目視著路雲風,輕笑著許諾:“小兄弟,咱就照著你說的辦,這回把貨給辦好嘍,櫃上不但有你的飯碗,我還給你加賞,嗬嗬。”
路雲風笑著道謝,扯著車把式坐到了火塘邊,馮三則興致頗高的跟老爺子解說著貨棧的待遇,口幹舌燥之時,端起桌上的開水喝了一口,隻覺略有酸澀後漸漸回甘,心知是泡了某種藥草的緣故,於是又把話題扯到山裏的諸般物產,路老爺子微笑而不失禮的應對,李大個子坐在一旁時不時插話,終得知這藥茶是那臥床的啞巴老漢所調製,他一生采藥,善調百草,對橫山草木如同自己指掌般的熟悉,尋常傷病皆能醫治一二。
馮三為之肅然起敬,心下也有些惻然,須知草野山間,一醫難求。如果到了商埠上,僅憑這手本事,不說混出個大富大貴,也能落得個吃穿不愁,奈何那老漢口不能言,隻能在這荒野困苦終生。
初到營地,還需為明天的交易做些準備,閑聊了約莫有半個時辰,馮李兩人也就起身告辭,打發那九尺高的莽虎子前去背鹽,祖孫兩人一起把客人送出了院門。
看著那三個背影漸行漸遠,老爺子沉吟著,眼神漸漸的有一些恍惚。
“娃子,你願意跟他去不?”
少年驚喜,“爺爺,你肯讓我去?”
“快十八了啊,不磨不煉,不成好漢!爺不能讓你窩在山裏一輩子啊。”
路雲風是大喜過望,“太好了,那六裏鋪也不算遠,抬腳我就能回來。爺,讓我出去,等掙了銀子,我把你、虎子哥和紅山老爹都接出去享福。”
“嗬嗬,成吧,娃子,那你要是真有了銀子,說說看,讓我們享什麼福啊?”
少年很認真的想著,眼神漸漸迷離,慢慢翻湧出一層一層熱烈的神采,喃喃細語著。
“我.....,想給紅山老爹買張舒服的椅子,鋪的軟軟乎乎,天氣好的時候,看他躺在上麵曬太陽......”
“想讓虎子哥討上一個漂亮婆娘,看著他一天三頓吃白麵......”
“我想在宗天城,嵐江邊,起上三層碧瓦紅磚樓,就看您老坐上麵拉琴唱曲兒。”
老爺子啞然而笑。
“好,好,爺等著,爺等著。”
然後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轉身回屋。不大一會兒,馬鬃琴琴聲再起,聽起來分外的蕩氣回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