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在臉上,不再是那種舒暢的涼爽,短短幾天,初冬已飛馳而來。眼見估摸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方千邈已能影影措措看到大路上十幾匹快馬護著一輛馬車飛跑。他和沈楓,王半顛三人快馬加鞭先行趕路,趙闊嵐和秦師爺帶著大隊人馬在後麵慢行。趙家損失最小,果然不賣力,秦師爺身邊人手實力和趙家相比幾乎為零,且自己又隻是個師爺。隻得一麵小心同行,一麵派人飛報安樂國公。
沈楓一勒韁繩,飛身下馬,俯身貼耳於地,仔細聆聽,王半顛和方千邈已奔過老長一段,隻得又勒馬回來。方千邈看沈楓站起來,笑道:“你這手法倒象響馬賊的本事。聽到什麼了嗎?“
沈楓並不介意方千邈嘲笑自己,說:“我們沒有繼續追的必要了。馬車是空車,那十一騎馬上之人的武功也十分普通。黑水教孤軍深入中原,不會帶這麼多平常腳色。這些人應該是花錢雇的中原人,帶了匹空馬車故意在前麵吸引我們,主謀和被他們綁架的三人應該都不在這隊人裏。沈楓年紀比方千邈長不了幾歲,行事如此老道,遠遠能辨認幾馬幾人,空車還是載人且不說,連騎馬人功夫如何都能聽出來。這些經驗和能力需要的不僅僅隻是武功,有如此的閱曆,還用得著去參加諸如小清比武這樣的選拔嗎?
王半顛年紀最大,他看方千邈聽完沈楓的話,麵色猶豫,便怒哼說:“我看你是偷懶不想追,你們趙家沒人被綁架,自然不著急。不管大公子是不是在這條道上,我都要追上去看看。”他一人單騎奔去。
沈楓看方千邈不動,問:“王半顛不信我,你為什麼要相信?”
方千邈看看將黑的天色說:“王半顛不是笨人,他沒有反駁你,自然是相信你所言無誤。他決然追去自然也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斷,想必他有他的道理。我剛出北城門那會兒曾見他麵上乍喜了一次,或許是發現了什麼東西斷定慕容清風等人就在這條路上?慕容清風曾經遺落在碟戀花對麵宅子裏的發簪,也許是他趁黑水教不備故意留下給大家留下線索的,那麼一路之上,他仍然可能故意留下物件為大家指路,人稱他慕容小諸葛,必然也有過人的智謀。隻是黑水教一幫人綁架計劃那般周密,逃跑計劃不可能這麼簡單,我們不應該這麼簡簡單單就能追上。所以我相信你的判斷是對的,前麵那些車馬都是黑水教花錢雇來充當障眼物的道具。如果你是錯的,前麵的馬車必然是黑水教陷阱,就先等王半顛打頭陣好了!”
沈楓笑說:“方英雄倒會打這精算盤,那現在我們怎麼做?”
方千邈跳下馬來,拍拍馬頭說:“沈兄不是早打算好了嗎?天快黑了,趙國公有傷,秦師爺不會武功,他們帶著大隊人馬應該快不了,今天晚上是趕不上我們。如果前麵馬車裏沒有我們要找的人,王半顛又斷定他們走的是這條路,那黑水教的人必然還在我們後麵,我們現在可以坐在這裏等,等王半顛折回來,或者等黑水教的人趕上來。”
兩個人相視一笑,拉了馬隱入路邊樹林裏。方千邈揀些枯枝,升起篝火,時間充足,就留下幹糧,抓了幾隻鳥撥毛烤上。沈楓坐在一邊褪下左袖,取下左肘的紗布,從懷裏取出一個小藥瓶來,將瓶中藥水倒在紗布上,待紗布浸透複又縛在手肘上重新包好。
“幾日可以複原?”方千邈烤著鳥,頭也不抬地問。
沈楓一笑:“很快!這藥很靈。況且一隻手和兩隻手都不影響我應敵。”沈楓看著火上的鳥,帶著安詳的笑容,對這傷口毫不在意,對漫漫黑夜也沒有一絲擔心,火光映著他的麵龐,安詳又親切,讓方千邈覺得好象僅僅是和朋友在野外閑聊。
“你經常受傷?”方千邈問,還是沒抬頭看他。
沈楓搖頭,“我師傅脾氣不好,以前做錯事情老挨打,少不了傷筋斷骨,習慣了。”他的聲音平和親切,沒有絲毫的怨怒或是傷感。俗話說棍棒之下出孝子,長輩管教晚輩,難免氣極了動手,可要說動手到傷筋動骨的程度,卻是讓人聽了納罕。不知道這個沈楓究竟是個什麼來路,有著怎樣的過去?
方千邈側頭看看他,遞給他一隻烤好的鳥,依然不僅不慢地說:“你師傅挺狠心的啊!你沒爹娘?”沈楓絕不是一個心無城府的人,為何隨便和人聊起自己的過去,是寂寞還是..
沈楓接過咬一口,說:“爹娘早逝,孤兒一個!.。這肉可真不錯!”他說起身世,非常隨意,讓方千邈想起陳紫俊來。陳紫俊幼時喪了雙親,遇上逍遙林的夫人收留,得到很好的照顧,孤苦的生世絲毫沒有帶給他任何的悲傷。沈楓嚼了兩口肉又說:“嚴師才能出高徒嘛?師傅不狠,我能有本事把你這鳳凰刀的傳人逼成平手?”他吞下口肉繼續笑著說:“沒準就是因為你師傅不舍得打你,所以你武功雖好,智謀雖高,但是就是不如我狠,所以我們要是對手,或許輸的是你。你師傅鳳凰刀可是中原武林的大英雄!他怎麼樣?”
方千邈望著火堆,臉上浮現出親切的笑容說“:師傅說他早就不是什麼鳳凰刀了。從他愛侶離他而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不碰刀,自創了一種暗器叫柳葉鴛鴦刀,隻為紀念他的愛人。師傅在我的記憶裏是親切溫和,從來不打我,也很少罵我,小孩子總是頑皮的,我爹娘打我,師傅還總說孩子越皮越聰明。”說到這裏,他停了停,臉上泛著幸福的笑容,漸漸又閃出一絲傷感:“可是師傅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快樂!小時候不懂,總看他喝得爛醉,以為酒很好喝,要不他怎麼整天抱著酒喝,我偷偷喝了半壺,一點不好喝,好辣!結果醉倒在柴草堆裏睡了一個下午。對了,你喝醉過嗎?”
沈楓麵容柔和地笑著,仿佛正親眼看著方千邈兒時的頑皮樣子,讓方千邈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沈楓答道:“我酒量還好,很少會醉。不過酒醉心明白,借酒澆愁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你師傅太多情了。想來他是傷心了半輩子。”沈楓吃了兩口又說:“不過傷心隻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堅強,不夠堅韌,或者不夠無情吧。你師傅應該就是不夠堅強或者太念情誼才痛苦到老!”
方千邈若有所思地看著跳動的火堆,歎口氣說:“也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有幾個人能做到真正的無情呢?你若真如你想的那般無情狠毒,為什麼卻自己身上帶傷還要冒險進入水道,卻不讓陳紫俊去冒險呢?”
大路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兩個人對望一眼,各自躍上一棵大樹隱蔽起來。馬在林外停下來,然後聽見來人牽馬進入樹林。那人走到火堆旁,方千邈看見馬上還馱著一個人,綣伏在馬上,好象是暈了過去。就聽牽馬之人對著樹上罵到:“兩個兔崽子,還不快出來。害我老頭子一個人去應付那幫人,兩個兔崽子卻在這裏吃肉。”那人正是王半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