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宏朝的西部,一片白茫茫的昆侖山脈座落其間,綿延萬裏,一望無際。數百座山峰在常年的霧靄縹緲中若隱若現,讓世人難以瞻望。
其中最矮的一座小峰,一條曲折蜿蜒的晚歸道連通著山腰與山腳下的居安鎮。因為此峰實在太矮,即便登上山頂也無法見到昆侖山脈氣勢磅礴的一角真容,所以取名無見峰。
山腰間散落著幾個破院子,古樸簡陋,年久失修,供偶有上來采藥或打獵的鎮民休憩一番。
雖剛入秋,山上早已是白雪皚皚,朔風淩冽。
一名身著素白單衣的女子,坐在其中的一個小院中。隻見女子輕柔地拾起一件的紅錦色衣衫,拿起石桌子上的繡花針,穿過黑絲後,一針一線的開始縫起來,神情很是認真。
四周甚是安靜,寒氣逼人,但女子似乎並不覺得冷。
忽有風起,院中枯枝上的雪花紛紛垂落。一個人影遠遠而來。
“師姐,我要下山一趟。”來人是一塵,神情清冷,目光淡然。
“隻因禦風還沒到?那種破鴿子飛不了這麼高。巫山的鬼車鴟還差不多。”司筱沒有抬頭,仍在專注地繡著手中的裙衫,柔柔地說道。
“昨日就該到山腳下了。”一塵臉上的神情並無波動,“既然它沒找到我,那我便去尋她。”說完準備轉身離開。
“天下那麼大,你去哪尋她?”
“唔,那日我在她身後貼了張牽魂,算來還有兩日期效。”似是想到貼符的情形,一塵的嘴角一勾,“那個笨蛋臨走前就知道哭哭啼啼,被人下了手腳都不知曉。”
“如此啊。”司筱緩緩抬起頭,臉上一副風淡雲輕的模樣,“那道符,玄機老人一共就給你三張,師弟待師妹還是不同的。”
“自家弟子,總是要給最好的。”一塵抬頭望了一眼將黑未黑的天色道:“師姐難道不擔心小夕麼?”
薄暮冥冥,天上隱現出一縷極淡的星光。
“你掛念的人,我有何好擔心的。”司筱的手指靈活的打了一個死節,用牙輕輕咬斷了黑絲,“把這個拿給她。”
一塵走到石桌前,輕輕拾起桌上赤紅色的裙衫。裙衫的袖口處,赤底玄紋,隱隱地看出繡著的是兩條東海蠃魚。蠃魚魚身鳥翅,活靈活現,似是要從錦衣中掙脫出來。
一塵盯著袖口的繡紋看了良久,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異色,終是沒有言語。
司筱緩緩站起身,似是坐得久了些,輕輕捶打起了自己的胳膊。她隨意地捧起一把枯樹枝上的雪,放在眼前,細細地在指尖揉撚,陷入了沉思。
一塵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又像是看著她身後數百座萬年不化的雪山。白雪透亮,積厚而深,女子一步一步走過去,卻是踏雪無痕。
待女子指尖雪融成了水,司筱一改往日的溫柔,語氣中有一絲冷峭,道“一塵,下山替我看著,我讓東來島的那些人好好地活著。”
一塵神情還是那般清冷,緩緩開口:“我還道師姐已經放下了,原來那斷情絕欲的話隻是講於小夕聽。”
放下?談何容易……
司筱回過頭,一臉淡然地看著眼前的男子,道“那些話,哄哄小孩子而已。師弟也會相信。”
信或不信,一塵垂下雙眸,沒有回答,仔細將石桌上的紅裙衫疊好,默默退了出去。
待一塵走遠,司筱又抓起一把雪,狠狠地攥緊手中,身體微微地顫抖著,直到很久才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