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哪兒?水霧氤氳,白茫茫一片,視線模糊不清,周圍有什麼,我不得而知。
好像聽到潺潺的流水聲,離我很近,循著聲響沒走幾步,果然見上一條小溪。清澈的溪水在迷霧中看不清從何而來、往哪兒而去,我忍不住脫下鞋子,踏進溪水中。
霎時,一股清涼從腳底竄入我的身體,蔓延到我的全身,涼氣逼人。
似又聽到有人在念詩,隨著聲音我在溪水裏走著慢慢跟去,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已經來到跟前,可為何不見人影?
仔細聆聽,這聲音聽覺耳熟,像是安郡王低沉、磁性的聲音,“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所念的詩自己也熟悉,不就是《詩經:周南·關雎》?不知為何我竟然躍出歡喜,竭力想看到聲音的主人,可這重重迷霧怎麼就如此繚繞紛繁呢?
再靠近幾步,好像有人影,慢慢接近,念詩的聲音卻又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輕,但我已可以明見一位男子背對著我,會是安郡王嗎?
我急切希望他能回頭好讓我看清楚,如我期盼,他回過身來,果然是安郡王,那似笑非笑的眼眸透出點點溫暖的光亮,我竟然激動得眼角濕潤。
不過一瞬間,這張臉怎麼就成了阿瑪?還沒回過神來,又變成了洛舒,又變成了吳應熊,又變成了我不認識的陌生人,甚至還變成了牛頭馬麵。總之這張臉就像是妖怪一般,隨時在變化,我嚇得轉身就跑,大聲直呼救命。
“小姐,快醒醒,小姐。”
在菱香的叫喊聲中我立時坐起身來,原來是夢。
“小姐做了什麼噩夢?嚇得一直喊救命。”
顯然是尚未從夢的驚悸中回過神來,半天我都說不上一句話。
菱香不再追問,看我神色緩一些,這才對我說:“小姐,外麵下雪了,進了臘月,這第一場雪可算是來了。雪下得挺厚,小一點的樹枝都給壓斷了,等過上一會兒雪停了,小姐要不出去看看?”
我一聽興奮得跳起來,剛才的夢魘一掃而空,立刻衝到窗戶旁開窗向外看去。一片白色皚皚跳入眼簾,大片大片的雪花依然紛紛灑落,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哪裏還能等到雪停,趕快吩咐菱香為我找來厚衣服,利索整裝,隨即便迫不及待獨自衝到了外麵。
漫天的白雪頓時就把我籠罩,雪花撲到臉上,冰冰涼涼卻不覺得寒冷,內心的歡悅早已洋溢在我臉上。
隻可惜踩著“花盆底”,我不能蹦蹦跳跳,在這冰天雪地中,不摔倒於我也是極大的挑戰。果不其然,腳一滑,我一屁股摔坐地上。
幸好沒傷到,沒急著起身,反而索性整個人躺在地上,閉上眼任雪花落在我身上,還饒有興致地哼唱起小調。
如果雪花能把我埋了該有多好,我便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富家小姐又如何,豐衣足食又如何,自由的難能可貴我算是逐級深有體會。
一曲跟隨一曲,我便是躺在雪地裏開起了沒有聽眾的演唱會,唱到我都覺自己就快睡著。
仿佛有人在喚我,聲音感覺很快就來到我身邊,我勉強睜開眼一看,聲音的主人是洛舒,隻不過他不是一個人,他旁邊站著吳應熊。雖說有些掃興,我還是掙紮著坐了起來。
洛舒蹲下來,滿臉不可思議,“你這丫頭是怎麼了?遠遠看見還以為你暈倒在雪地裏,走到跟前才發現你竟然躺在這兒唱歌,你到底是哪根筋兒不對勁?”說完,他攙扶著我站了起來。
拍去身上的雪,我向吳應熊請安,隻聽他平靜地說道:“墨蘭姑娘還是要珍重自個兒的身子,這冰雪天凍傷可不好。”
我點點頭,轉向洛舒,“哥哥找我有事嗎?”
洛舒看了一眼吳應熊,“公主本想來找你,可今天下雪不方便,便讓額駙過來瞧瞧,過兩日天氣好些你去陪陪公主。”
吳應熊始終是麵無表情,我心裏有些打鼓,但還是故作輕鬆詢問:“公主好嗎?”
吳應熊看著我卻不答應,我隻好故意低下頭拍拍袖口的雪,然後行禮告辭,“勞煩額駙轉告公主,過幾日我便登門拜訪。”
洛舒在一旁催促道:“快回屋去,下次可不興這樣。你說說,你這不著調的行為這陣子我可沒少見,大變樣了。”
俯下腦袋,深一腳淺一腳往屋蹣跚走去,雪還沒停,不過洛舒和吳應熊倒像是被雪定在了原地。
躺在雪地裏的快樂沒有延續下來,沒想到自己的身體竟然這般脆弱,當天晚上我便發燒病倒了。三日之後,這燒才算是完全消退,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看吧,肆意撒歡就是這樣的下場,我除了折騰自己我也幹不出什麼有用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