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秋即將結束,初冬就要來臨,帶著翠艾如常來慈寧宮給皇太後請安。一路走來,步步踏進正廳,隻覺有些冷清。不見別的主子,就我一人,想必是來早了吧?再聽太後遣開宮女們隻剩下我與她時,我心裏直犯嘀咕。
“墨蘭,皇上向哀家提議晉封你為皇貴妃,不過才封賢妃一月,這麼快就升到皇貴妃,這不符合規矩,也難服眾人。可皇上堅持己見,怎麼勸都不聽,哀家也隻好由了他,本月二十八日便立你為皇貴妃,十二月初六行冊封禮。”
我心裏咯噔一下子,“嗖”地站起,就感覺有人狠狠往我腿上踹來一腳,站不穩,腿軟,立即跪在了太後跟前。
太後不溫不火的聲音依舊繼續,可眼中透出的光亮格外有神,“這皇貴妃的名位僅次於皇後,哀家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就此作罷。倘若皇上還是覺得這六宮之中就你最好,恐怕皇貴妃的名號也不足於匹配你。嵐珍已經被冊封為皇後,皇後隻能有一人,這下可如何是好?哀家好生為難!”
那光亮刺得我再無法正視,俯首難語,思緒糾纏,皇上想要做什麼?一步步把我推向風口浪尖,我真是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屋子裏的寂靜格外肅穆,左思右想,卻也隻得信誓旦旦表明我的立場,“墨蘭曾在太後身邊服侍將近一年,太後心如明鏡,我若是窺求高位不擇手段之人,想必太後不會留我。墨蘭雖不才,可在太後身邊時也是盡心盡力侍候,但求太後康安,此乃社稷之福也。皇上厚待墨蘭,墨蘭感激不盡,可才疏學淺何以擔此重責,皇上此舉,確實勞費太後傷神。墨蘭一心敬重皇後,絲毫沒有覬覦之心,我心知肚明自己的身份,絕不會有此逾越。墨蘭之心坦坦蕩蕩,隻求太後訓示,謹遵太後旨意便是。”
又是陷入幽深寂靜,地上的寒涼慢慢從膝蓋滲進體內。
太後歎口氣,緩緩說道:“墨蘭,你的這番話倒也情真意切,哀家不想相信都難。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妨敞開和你說幾句真心話。哀家的這個兒子,哀家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喜歡起來那便是熱火朝天、奮不顧身,討厭起來那便是橫眉冷眼、退避三舍。這後宮的女人哀家都數不過來,可有一點哀家很清楚,那就是福臨的心從未有過任何眷戀。身邊的那幫奴才想盡辦法隨他恣意放縱,哀家一再言辭激烈地提醒,在我跟前點頭附和,轉過身去他還不是任性而為。但隻要他專心處理朝政,哀家索性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決定留你在哀家身邊,打算□□你待將來送到他身邊伺候,便是看出你無心他無意,有你這樣的細心人照顧他,哀家真是打好了如意算盤。哀家自以為把他看得明明白白,可唯獨他對你的心思哀家確實看走了眼。他不是對你無意,他隻是也如我一般不動聲色留意你,小心翼翼藏著他的心思,等到哀家看出他眼中的戀戀不舍為時已晚,到後來他竟然是癡望著久久不能回神。”
太後站起身,繞著我不緊不慢緩步一圈,停在我身前,不冷不熱的聲音從上至下灌耳而來,“他是皇上,一國之君,沉溺於男歡女愛之中如何專心致力於國事。我大清根基未穩,正是他勞心費神之時,又怎能容他貪戀女色、為情所苦而荒廢朝政。哀家讓你出宮、為你指婚甚至向福臨暗示你心有所屬,就是想讓他絕了對你的念頭。原想著他鬧幾天就會沒事,哪知事情愈演愈烈,到了最後,哀家隻得隨了他,不求別的,隻求他別忘了自己肩上的重擔。”
彎腰,太後雙手放於我雙肩,不輕不重連拍兩下,站直,回身坐回位置。
“自你入宮以來,不說別的,就為你前些日子挨的那些板子,哀家也知道你是個懂事的明白人,後宮和睦,皇上方可斂心治國。你知書達理,懂得個中分寸,有你在皇上身邊提醒他一心為國,這是好事。哀家思來想去,這皇貴妃之位哀家如了皇上的願封了你便是,可是做事的人是你,所以哀家需要你來拿主意、做決定,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