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山村,斷橋上
蕭無秋看著斷橋下的潺潺流水,久久不語。
方清雪冷漠的臉仿佛更冷了,傍晚的夕陽也無法忍受這冷,早早的隱如地平麵。
“別繃著臉了,等我們找出凶手,我要重建這個村子,到時候這裏隻有快樂,不會再有悲傷……”蕭無秋希冀的說。
“……真的可以嗎?”方清雪抬頭,懷疑地問道,雙眼卻透出希望。蕭無秋認真的看著她,看了許久,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幫你,我們一起。”方清雪肯定的說,冷漠的臉上,此刻是那麼認真。
斷橋上,兩人互相望著彼此,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些東西,那叫希望,那叫渴望。
“當初你怎麼突然就不見了?我在這裏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當時我好害怕,以為真的隻有我一個人了,這些年也過得很孤獨……”蕭無秋很少有害怕的時候,特別是這些年執掌心煉宗副掌門以來,都以冷酷絕情聞名,宗內宗人對他又敬又怕。但在此時,對著兒時的夥伴,他袒露了他當年的害怕:小山村就隻剩他一個人,兒時的記憶都隨風而去,那該是怎樣的孤獨。
“當年……”方清雪慢慢的講起了當初傍晚的大雨下的那一幕……
蕭無秋看到方姨躺在了血泊中,擔心起了自己的父母,不顧還在哭泣的方清雪,衝出方家,往自己家裏麵跑去,剛剛到家門口,便看到了與方家相似的一幕:父母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死前兩人還緊緊抱在一起,而且他們臉上都有深深的擔憂,小時候的蕭無秋依然深深的明白了,那是對自家兒子安危的擔心……無秋當時覺得整片天空都灰暗了——他雖然聰明伶俐,但怎麼也隻是個孩子,麵對如此打擊,一口心血噴出來,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殘破的茅草屋似乎也感到憂傷,倒塌了下來,壓在了那小小的身上,將他嚴嚴蓋住……
在蕭無秋昏迷後不久,一群山上的狼聞到了血腥味,從樹林間竄出來,久餓的貪狼看到如此多的新鮮“食物”,不由大悅,於是加入了饕餮盛宴,它們瘋狂的啃咬著地上的人肉,對幾乎永遠不能吃到這些肉的動物來說,今晚的盛宴猶如天賜,不吃飽對不起蒼天,因此,所有的狼都吃的飽飽的,留下了一堆堆白骨……
突然,群狼被一陣撕心裂肺哭聲打攪了進餐的雅興,被打擾的群狼惱怒的對天淒厲的吼叫,之後,它們向哭聲跑去,決心把敢打擾自己的生物撕裂,然後吃掉。
然而,狼嚎早已嚇跑了哭泣的人兒,等群狼趕到方家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哭泣的身影,群狼們掃視四周——那進出村口的路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快速向前跑,群狼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方清雪跑了好久,覺得腿都斷了,但是後麵的叫聲越來越近了,她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些惡心的生物的鼻息。終於,她再也跑不動了,而群狼綠油油的眼睛都在離她不遠處怔怔的看著她。“我寧願摔死,也不能讓這些惡心的狼吃掉。”小小的方清雪如是想到,然後,她跳下了山崖,但她低估了也高估了山崖的高度,所以她沒死,她也低估了群狼的決心,群狼跟著跳了下去,然後群狼都死了。
一個幹瘦如柴的老尼姑盤坐在山下,身上披著的僧衣上繡著好幾個骷髏頭,手中抓著一串小骷髏頭製成的佛珠,在傍晚的上下盤坐念佛,有說不出的陰森。突然,一個小女孩滿身是血的從山上滾下來,然後,一群狼也從山上跳了下來。群狼看著眼前的另一個生物,覺得有些害怕,然後這種情緒便被他們拋在腦後,它們怎麼會有害怕的時候,於是,它們高高躍起,撲向老尼。
然後,死去。
幽深的山下,響起了一聲佛號:“我魔慈悲……”
夜,漸漸深了
蕭無秋小小的身體掩蓋在茅草下,在一片人間地獄似的小村裏麵,顯得如此的詭異,如此孤單。
這些年,蕭無秋經常想到這個晚上,即便是在他後來聞名天下之後,那個夜晚的情景也讓他久久不能釋懷,深深害怕,直到在某個懸崖之下的一瞬間。
午後的陽光特別的毒辣,特別是在昨晚下過一場大雨之後。小小的無秋被噩夢驚醒,在夢中,發現自己變成了孤兒,在深山裏麵被狼群追趕,就在他被群狼追上時,他的腳一滑,跌進深淵,因此噩夢醒來。
但是他醒來後發現夢中的情況並非完全虛構:小村被毀,鄉親們被人所殺,父母死在麵前。更讓蕭無秋感到吃驚與害怕的是眼前全是一堆碎肉與滿是牙齒硬的骨頭。看到這幅人間慘象,蕭無秋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吐,仿佛要把膽汁都吐出來……
久久之後,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堆碎肉骨頭是自己的父母的遺體,本來有課又餓的小孩再也經受不住打擊,再次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