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雲中誰寄錦書來(2 / 2)

子喬擊掌,“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寶月驚呆的望著兩人,嘴微微張開。

弘軒的眼角眉梢盡是欣喜,他緩了口氣,道:“以前隻聽過你彈奏古箏,今日聽罷琴音,真不知說什麼好了。”

靜嫻抿嘴笑道:“箏音上揚,琴音低沉,原來在府中的教琴先生便說我的箏技要好過琴技,但我偏愛古琴低沉之音,今日一曲,靜嫻隻是迎合七爺的曲調,沒有貽笑大方已感到慶幸。”

弘軒撇了下嘴,笑道:“你那先生定是怕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他又指了指身旁的子喬,對靜嫻說:“這位師父才叫真人不露相。”

子喬望著兩人,唇邊帶笑,“說你二人便好,如今怎扯到了我身上?”

四人齊齊哄笑,又聊了許久,靜嫻望著窗外月色漸暗,燭火已微弱,便別了子喬與弘軒。

子喬看著還傻傻癡笑的弘軒,倒了口茶,遞給弘軒,不經意道:“有些事情,趁還來得及,早早節製了以免日後鑄成大錯。”

弘軒接過茶盞,聽著這話,知道子喬是在說自己,他鎮定自若,許久,才歎了口氣,道:“我想要控製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控製不了。”

子喬拍了拍弘軒的肩膀,苦笑,“她是你四哥的女人。”

弘軒嗤笑一聲,回道:“她又何嚐不是四哥的女人?”

子喬背對著弘軒,透過窗子,可見那幾株梅花,月月年年常在,他理了理思緒,淡淡對弘軒說:“她與她不同。”

弘軒無奈一笑,是的,她與她不同,她的心裏滿滿的盡是四哥,正如那句話,他不負她,她今生便不會負他。而自己,隻是一個離席的第三者。

年關將至,幾日後,弘軒回府時路過四阿哥府,便悄悄尋了個路人將信箋給了門口的奴才,他才踏馬而去。

大年三十那天,宮內設宴,殿外煙花絢爛,殿中觥籌交錯,一派盛世祥和,弘軒在殿外透風,靜謐的月光籠著漢白玉的石階,凜凜寒風,偌大的宮殿卻比不得在空靈寺舒服,山珍海味卻比不得粗茶淡飯,此時此刻,他們定是相談甚歡,樂不可支。他悄聲吩咐了近身隨從後,在回廊中靜靜望了會兒那一輪瓊漿,才打了個哈欠,又無奈的回到了殿中。

空靈寺中,靜嫻與子喬坐在火盆旁看織錦用紅紙剪著窗花,寶月接過剪好的窗花貼在木棱交叉的窗上,道:“看著姑姑剪的窗花,寶月便想起……”她回頭見靜嫻眼眶已紅,忙將那幾個字生生吞進了口中。

靜嫻緩和了下心情,仔細看著手中的窗花,慢慢說:“原來在府中時,每逢除夕守歲,我便會在額娘膝前看她剪窗花,現下是觸景生情了。”

織錦忙放下手中的剪子,不知所措,“奴婢本想著剪幾張窗花逗主子一樂,未想到卻惹了主子傷心。”

靜嫻拭了拭眼角的淚,搖了搖頭,淡淡一笑。

子喬在一旁安慰著靜嫻:“每逢佳節倍思親,此乃人之常情。”他起身,推開木窗,一陣寒風竄進房內,但見窗外月光淡淡,銀裝素裹。子喬指了指空中的玉盤,擺擺手讓靜嫻到窗前,“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便望著空中的月亮,若是她也在那邊望著月亮,你們便可以感應到彼此。”

靜嫻唇角勾著一絲微笑,她望著窗外的月色,心內不禁覺得好笑,師父竟像哄小孩子一般,但他就是有那種魔力,他無論說什麼,自己心裏都會信服。靜嫻見時辰已到,忙跪地將手掌合十,默默念叨著“願父母康健,郎君千歲。”

四阿哥府中,弘曆與墨心去了宮中赴宴,沁雪便與柔兒共度除夕,兩人對酒當歌時,想起偏遠寺中的靜嫻,不免心懷淒涼,回憶那日三人把酒言歡,無話不談,好不痛快。入夜時分,沁雪與柔兒站在院中,亦抬頭望著空中,誠心祈福。不求光耀門楣,但求平安度餘生。

幾日後,靜嫻看著桌上的一罐敬亭綠雪,抿嘴一笑,她那日隻是無意提了一嘴,沒想到弘軒倒是有心了,她忙叫寶月收起,倒不是自己小氣,是怕旁人看見後惹了誤會。織錦望著桌上的物件,唇角含笑,瞬間眼神又有些憂慮。

雍正十年,光陰似箭,這個寒冬終究是在不知不覺中漸漸逝去,積雪慢慢融化,也許是在山中的原由,春天來得格外早,樹梢一點點嫩綠點綴,整片的桃花林胭粉一片,走在林中,花瓣飄飄灑灑落在肩頭,靜嫻稱它為“桃花雨”。靜嫻最喜歡在林中的石桌上撫弄古琴,聞花香馥鬱,觀落英繽紛,品敬亭綠雪,憶往昔歲月。浮生如斯,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