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九王爺(下)(1 / 3)

“留活口。”九王爺輕聲叮囑。

隻是還跪在那裏的黃芙並未聽到,她冷笑一聲,“倒是我高估了九王爺的英名了,沒想到也是個背後下手的小人。”

“小人嗎?可是本王記得並沒有答應會放你走,”九王爺輕笑,“不如你留下幫助本王豈不兩全其美?”

九王爺亦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這天下間什麼樣的女子自己沒有見過,隻是眼前的女子實在太過特別,明明一副溫婉如玉的模樣,眉目間卻有著男子所不及的霸氣……他甚至有些期待她肯留下。

黃芙掃了一眼外邊的情形,最後定在了剛進來的葉智身上。她冷笑出聲:“區區百十人,九王爺實在未免太看輕我了……”

話音剛落,隻見一輕盈身姿閃過,再抬頭時但見她已在人群之外,黃芙回手將一枚暗器射在窗欞,“在下與葉兄怎麼也算有一麵之緣,若然他日九王爺得空,在下便在閑來樓隨時恭候王爺大駕,告辭。”

臨別的那抹笑意一直在九王爺腦海中徘徊,直到聽到葉智叫了聲:“王爺?”

他看了看葉智取下來的暗器上的布條,又看著自己殘缺的衣角,難怪可以自由出入王府,輕功著實出神入化。“剛剛她若想取本王性命,想來本王也定會如這碎布一般下場。”

九王爺話幽幽出口,門外登時跪倒一片,“屬下保護不力,還望九王爺恕罪。”

“都起來吧,你們隨本王辦事,隻要效忠與本王,本王定不會虧待你們,如若不然,這塊碎布也可能是你們的下場。”

“屬下誓死效忠九王爺。”

九王爺點點頭,他很滿意這種效果,這位來路不明的女子倒是幫自己立了個下馬威。等到眾人離去後,葉智便聽到九王爺低聲問道:“你可知道這位女子的身份?”

“啟稟王爺,她應當就是昨日縣衙之外追到我卻被我傷到的那位女子。”

“既是這樣,我們明日就到閑來樓喝上幾杯,了解一下江寧縣的風土人情……另外給我暗中觀察今晚侍衛中誰這幾日會與京城的親人聯絡。”葉智抱拳領命便轉身出去,書房中一盞孤燈徹夜未熄。

翌日晌午,黃柳正在前堂忙碌,便看到一男子手執紙扇走進,他一直儒雅的笑著,可是眼中的光芒卻泄露出他不凡的睿智,鬢若刀剪,眉如墨畫,長身玉立於門口,卻讓人以仰視之姿不敢近於身前。她心中已然明白來著身份,拉住上菜的長平,“這裏有我,去把阿姐找來!”

“是,二掌櫃的。”長平看了眼來人,立即進了後院。

黃芙出來時二人正吃著剛上來的酒菜,她淺笑上前,“不知趙公子和葉公子到來,有失遠迎。”

九王爺順著聲音抬頭,不禁有些微愣,女裝打扮的黃芙不止眸盈秋水、纖腰若柳,更平添幾分嫵媚的氣韻,他頓時覺得看不透這個女子。“姑娘還真是讓人難以捉摸,不知下次見麵會給趙某怎樣的驚喜?”

“公子說笑了,之前多有得罪,阿芙在這裏罰酒三杯,還望公子不要怪罪於小女子。”黃芙說著連飲三杯,對著九王爺嫵媚一笑。

“閑來樓開張幾個月來,可是盡得江湖朋友的美談,今日一見,大掌櫃當真大方豪爽。”一位江湖中人見狀大聲叫好。

“沒錯,大掌櫃的將閑來樓開在江寧縣第一春滿樓對麵,這等膽識實在叫人敬佩!”另一人附和道。

黃芙站起身微作一揖,朱唇輕啟,“承蒙各位兄台錯愛,今日酒水就算阿芙酬謝各位,大家盡情暢飲。”

話音剛落外堂已經一片喝彩,黃芙俯下身來,在九王爺耳邊輕語:“這裏多有不便,王爺請隨我來。”

幾人正要走進內堂,突然幾個官兵闖入,“這裏誰是主事的?”

“不知小店哪裏得罪了幾位官爺?”黃芙眼波一轉,上前問道。

“我們得到消息,閑來樓窩藏了縣令滅門案的疑凶,特此前來搜查。”

九王爺皺著眉頭盯著來人,靈光一閃不禁莞爾,轉向黃芙,“芙姑娘,看來貴店現有事要處理,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等一下……”黃芙拉住要走的九王爺,“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九王爺隨她來到一旁,挑眉問道:“不知姑娘還有什麼話說?”

“王爺,這幾位想必是衝著薛家唯一一個不在牢獄的女子薛小小而來……”

“那又怎樣?”

黃芙一咬牙跪了下去,“小女子深知王爺英明,不日定能找出真相,還薛家兄妹一個公道。隻是小小身有頑疾,實在不可受牢獄之苦,還望王爺出手相救。”

九王爺一驚,趕忙扶起她,語帶笑意,“芙姑娘開口本王豈不照辦,何必行此大禮?”

“那就謝過王爺了。”黃芙淺笑著行了個禮點點頭。

旁邊的官差早已等候的不耐煩了,若不是看出九王爺並非常人,怕是早就大肆抓人了。到了這會已然全無耐心,大聲喊道:“你們兩個偷偷摸摸的說什麼呢?速速將薛家所剩女子薛小小交出來,否則別怪官爺不客氣了!”

“好大的官威呀!”九王爺走上前來,不禁輕笑,“升州府尹平日就是這麼調教你們的?”

幾人聽得有些怯懦,伸手一指,“你……你是什麼人?”

葉智見狀擋在前麵,“大膽,九王爺也是你指的嗎?”

幾人頓時嚇得癱軟在地,“九……九王爺?九王爺恕罪,九王爺恕罪!”

九王爺回過頭看著黃芙,悄聲說:“芙姑娘,本王幫了你這個忙,你是不是也應當幫本王一個忙呢?”

“但凡阿芙能做到,悉聽王爺吩咐!”黃芙目若秋水,一字一句徐徐道出。

九王爺看得晃神,好半天才大笑道:“好,好……你們幾個回去告訴府尹大人,就說本王從今日起就住在這閑來樓了,薛家一案本王自會處理,府尹大人閑來無事也可過來坐坐!”

幾個人唯唯諾諾的稱是逃走,黃芙嘴角輕揚,“各位客官,小店照顧不周,現在沒事了,繼續啊!”

在一片議論聲中,酒菜再次上來,黃芙轉向九王爺,“王爺今日既然前來,想必亦是為了薛門一案,阿芙手中已經有點線索有待驗證。看來今天這酒是喝不成了,還請王爺和我去一個地方!”

“本王自當聽從姑娘的差遣!”九王爺笑著捏了一下黃芙的下巴,黃芙掃了一眼四周的人,終是沒有躲開,嬌笑著叫了聲:“王爺……您在這裏等我一下!”

轉過頭黃芙笑容漸收,走進後堂叮囑道:,“長平,替我轉告阿柳,活人的事我已經在辦,那些個死人……就交給她了!”

眾人見黃芙親熱的隨九王爺出去,一時各種議論不絕於耳,眾人各懷各自的心思喝著閑來樓獨家釀造的“勸君停”,當真醇香怡人!而黃芙三人騎馬來到升州府大牢時已經快到黃昏了,她微微一笑,“還要靠王爺的一句話。”

葉智受命出去不消一刻便回來了,升州府府尹白常兵怯生生的跟在後麵,“不知九王爺駕到,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呀!”

“廢話就別說了,本王要去審問薛六郎,前頭帶路!”

若是普通的大牢,剛進門口便會聽到各種叫冤呼喚的聲音,然而這座死牢裏大家似乎都深知自己的下場,走進去除了死寂就是絕望,倒是安靜異常。牢門打開薛六郎許久才看清來人,他渾身是傷,艱難的挪動著身軀,“大人……我……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證據確鑿你還喊冤,九王爺在此,還不將你的罪行從實招來!”白常兵生氣的踢了他一腳,疼得薛六郎險些背過氣去。

九王爺看了一眼黃芙,輕拍她的手,然後冷著聲音說:“白大人,本王要親自審薛六郎,外麵侯著!”

見他退了出去,黃芙感激的笑了笑,然後蹲下身來,“薛公子,你有何冤屈就向九王爺說。”

“我……我沒殺人,那天晚上我根本沒靠近過縣衙……”薛六郎平定了下氣息說道。

“薛六郎,你當本姑娘是府衙那幫酒囊飯袋嗎?”黃芙厲聲問道:“那天晚上你敢說你沒有到過縣衙?”

“我……我……”

“是薛姑娘求我幫你洗刷冤屈的,你若這樣還不肯如實相告,我也救不了你!”黃芙歎了口氣,從袖中拿出短刀,“你應當認識這個吧?那就該知道我不會害你!”

薛六郎看著她,震驚的張張嘴,“冰……”

“既然知道我沒有惡意,就趕快告訴我你那天都看到了些什麼?”

“那天晚上我和妹妹又受到蒙麵人的襲擊,我安頓好妹妹之後就追了出去……追到後來就不見了人影,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就碰到了一個人渾身是血,他一下子撲過來求我救他,我從他口中得知縣令大人府上遭歹人襲擊,我想都沒想立刻趕到縣衙……”薛六郎回憶著那晚的情形,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隻是當我到達縣衙,裏麵已經遍地殘屍,我硬著頭皮想看看還有沒有活口……隻是……隻是……”

黃芙急切的追問道:“隻是什麼?”

“隻是就在我從前堂走進長廊時,突然一個人拿刀撲向我,我以為是凶徒,就奪下了他的刀……砍死了他……”薛六郎內疚的說道。

“結果發現那個人不是殺手,而是縣衙的人?”

薛六郎點點頭,黃芙咬牙切齒的握著拳頭,“大丈夫做事,進則無悔無懼,退則磊落光明,你既不敢擔當錯殺好人的罪名,卻又表現出愧疚的神色,加之有師爺死前的極力指證,難怪府尹大人咬著你不放,你真是糊塗啊!”

一旁的九王爺聽後不禁拍手稱好,“姑娘不愧是巾幗女子,隻是單憑薛六郎所說,在公堂上實在……”

“王爺放心,薛六郎所說隻是為了驗證阿芙的猜想,那日再到縣衙,經過勘驗我發現殺手做事十分奇怪。”

“哦?說來聽聽。”

黃芙略微思索便開口說道:“我發現凶手由進門開始便很小心,不想被人發現,可是到了縣令大人臥房卻破門而入,依此我們可以推測凶手似乎針對的隻是縣令大人,那為何後來卻滅其滿門?此其一。其二,根據後門附近的血跡可以推斷出他當時殺完縣令大人是往後門逃去,途中殺了幾個聽到聲響出來的下人,之後就奪門而去了,然而前堂血跡累累,難道是他去而複返嗎?光是這兩點我們不難做出一個假想……”

“凶手可能有兩個人!”九王爺接話道。

幾人邊說邊向外走去,黃芙正要接話便看到一個衙役,她下意識的叫住他,“這位小哥,請問你在這裏幹了多久了?”

“回姑娘,已經快三年了。”衙役低著頭說道。

“哦,小哥原來是大牢內管事的衙差,失敬失敬!”黃芙輕作一揖,“那還望小哥多多照顧薛六郎,這裏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衙役見推脫不掉,隻好小心的收著,剛要離去,黃芙便又問了一句,“不知小哥家裏祖籍何處?”

“小的祖籍濟南,沒什麼事的話,小的先下去了,九王爺和姑娘慢走!”

“沒想到芙姑娘倒是挺清楚這大牢之內私下的交易的……”九王爺一臉好笑的看著黃芙。

黃芙一挑眉,“九王爺相不相信那個衙役是個假的?”

九王爺笑容微滯,“姑娘這話從何說起呀?”

“等我把他抓回來,王爺就知道了!”黃芙說著向大牢追去,九王爺看了眼葉智,兩人也隻好跟了出去。

見大牢裏並沒有剛剛的衙役,九王爺暗叫不好,待他和葉智追出去時黃芙和衙役均沒有了蹤影,二人施展輕功到極致,終於在荒郊看到了黃芙。“芙姑娘?”

黃芙看清是他們,輕扯嘴角,卻一口鮮血噴出,九王爺擔憂的扶住她,“你怎麼樣?”

“沒事……”黃芙擦了擦嘴角的血漬,“這下王爺信了吧,那個衙役是被人易容的……”

閑來樓內九王爺焦急的等在門外,葉智極少見到他這般慌亂的模樣,上前安慰道:“王爺放心吧,我看芙姑娘身上的傷口並不深,應當不會太嚴重!”

“但願如此吧……”九王爺歎了口氣。

沒過多久房門便開了,黃柳掃了一眼等在門外的二人,卻並沒有理會,而是將手中的藥方交給長平,“這次同以往不同,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要快!”

“知道了,我這就去!”

長平走後九王爺走上前來,“不知芙姑娘傷勢怎麼樣了?”

“王爺……請進……進來吧……”屋內傳來虛弱的說話聲,九王爺顧不得其他,便衝了進去。

床上的黃芙臉色蒼白的嚇人,她見到來人勉強笑笑,“阿柳,幫我給王爺倒杯茶……”

見九王爺二人已經坐定,黃芙掙紮著坐起,“王爺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知道那個衙役是冒充的?”

“本王的確想不通……”

“其實道理很簡單……咳咳……首先那個人的易容術很差勁,讓我一眼就起了懷疑……”黃芙緩了口氣繼續說道,“而他最大的破綻就是明明表現的慌張害怕,眼睛卻總在窺視……我前麵問到的問題他還懂得假作思考,但到最後麵對我的突然提問竟然脫口而出……王爺覺得這樣他是不是有嫌疑?”

九王爺聽得有些瞠目結舌,聰慧的女子他見過不在少數,就說這宮牆之內風生水起的哪個不是心機深然城府極高?可是這個女子似乎哪裏有些不同,是哪裏呢?

“大掌櫃的,藥來嘍……”長平端著藥碗小跑進來。

“長平辛苦了,你怕是又要煎藥煎一段時間了!”黃芙拿過藥碗一口喝下,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黃柳看在眼裏,心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時間到底是把怎樣噬人的刀斧?把那個一看到藥碗就叫苦連天的阿姐坎削成了這個樣子……

“阿柳?”聽到黃芙的叫聲,黃柳回神。

“阿姐,什麼事?”

“趁九王爺在,你那邊可是有了什麼結果?”黃芙說的話讓九王爺再次吃了一驚,他不禁打量起一直不太說話的黃柳。她嘴上方一直用特製的麵紗遮著,看不出本來的模樣,然而姣好的身姿似乎卻暗示著她的麵容應當不會太差……九王爺忽然想到似乎自己從來到這閑來樓她就不曾露麵,竟然也牽涉在這案件當中?

黃柳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這個是縣衙大致的房間布置情況,我將縣衙上下42口人死時的位置用朱砂點了出來……昨天你們去大牢時我去了義莊,檢查之後發現從這個位置也就是縣令大人臥房到後門這8條人命,一刀致命,深及見骨,且死者身上的劍傷都有缺口,而其餘32條人命屍體分別從長廊到外堂,當然也包括那個師爺也是一刀致命,傷處無缺口。”

“不是說42條人命嗎?還有一個呢?”黃芙心中有些猜測,不禁追問到。

“還有一人和師爺一樣傷到要害未死,後被人用刀補了一刀……”

九王爺押了口茶,“柳姑娘說得當真和薛六郎所言有些吻合,隻是案發至今已經數日,死者屍身均已腐敗,有無缺口柳姑娘都可以看出嗎?”

“或許是死者心有不甘吧……”黃柳聲音仍舊平靜無瀾,“凶手每殺一人都深及見骨,雖然如今屍體已經腐爛,但我將其削肉取骨,自然看得到傷痕。我所說的這些均有仵作在場參與,王爺若有不信可以自行查驗。”

葉智看著這位姑娘,眉頭都快皺到一起去了,怎麼她說的好像平時飯桌上剔骨頭那麼輕鬆?剔骨頭……想著葉智便要嘔出,一下子衝了出去。

“王爺,由此就更加證實了殺手有兩個人,雖然現在還不能說六郎完全清白,但是此案疑點重重,還望王爺重審。”黃芙掙紮著站起來,淒楚的跪了下去。

九王爺幾乎立刻將她扶起,“既是有疑點,本王自是不會冤枉無辜……姑娘有傷在身,還是回到床上安心休養的好!”

“多謝王爺!”黃芙淡笑,“既然王爺已經應允重審,阿芙自然應當盡微薄之力,王爺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