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芙說著將身上的薄裳退到肩下,九王爺驚訝的瞪大眼睛,下意識的別過頭,黃芙輕笑,“王爺,阿芙無意調戲,但請一看……”
九王爺看著她如雪的肌膚及微露的肩頸,頓時覺得血氣上湧,他默念心法得以穩住心神,這才注意到她肩臂上的傷處竟然也是有個缺口。“這……”
黃芙見他注意到立刻拉起衣服,自嘲道:“自我追出去我就知道,我追得上他卻全無可能留住他,所以當我終於纏到他近身接他一劍時暗自做了些手腳,沒想到竟然有這樣意外的收獲……王爺放心,不出三日,我定然捉到他。”
“既是這樣……就辛苦芙姑娘了!”
黃芙微笑頷首,然後轉向黃柳,“阿柳,九王爺這幾日會住在閑來樓,找人把客房收拾一下……”
“早已經收拾好了,長平……”黃柳接過話,將長平喚進來,“帶九王爺到客房去休息。”
眼見著九王爺出去,黃芙笑意漸收,“阿柳,薛姑娘怎麼樣了?”
“之前有官兵到來,我讓長平把她送到阿姐平日研藥的紫竹居休養了……”黃柳一邊給她把脈一邊說著,“喝過藥脈象平穩了不少,隻是阿姐……你引官兵上門我隻當做不見,現在竟然拿自己做引子……我知道薛老對你恩重,但你也要知道你若不在了,我也沒有存在這個世上的必要了……”
“好了,好端端的怎麼又說這些喪氣話?”黃芙急忙打斷她,“引官兵上門也好,故意受傷也罷,實在都是別無他法,不這樣示弱又怎麼能讓九王爺生憐憫之心?我縱然有辦法為薛六郎洗脫冤屈,也要他等得到那一天……”
黃柳輕笑,“難怪阿姐總是說人生如戲,我想九王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竟然已經跌進阿姐設的陷阱之內了!”
“你不用變著法的抬舉我,你怎會看不出聰明如九王爺早晚有一天會明白這些?我隻求他念在我救人心切,網開一麵才好。”黃芙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在閑來樓又休養一日,黃芙便獨自來到了紫竹居,薛小小看到她又驚又喜,“芙姑娘?不知那日可是給您帶來了麻煩?”
“薛姑娘請放心,事情進展的很順利,你就安心在這裏靜養,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還薛公子一個清白……”黃芙說著為她倒了杯茶,“我過來拿點東西,你先坐著。”
黃芙說完便走進內堂,將幾個小瓶裝進袖中。等到離開紫竹居天色已經暗了,她從腰間拿出一枚小巧的樹笛吹動,沒多久竹林間便飛來一隻信鴿,她寵溺的接住它,“平兒,好久不見!”
平兒仿佛聽懂了她的話歪著頭蹭著黃芙的臉,黃芙將它捧在懷裏,“許久沒有用到你的本領了,不知道退步了沒有?”
“咕咕……”平兒撲棱著翅膀在她頭上飛著,仿佛宣告著自己還是以前那個無往不利的平兒。黃芙笑著飛身抓住它,“好了,平兒最棒了,還是迷途之香,就看你的了!”
平兒在空中飛了幾圈就朝著一個方向加速,黃芙施展輕功一直跟在後麵。不消一炷香的時間,平兒便停在了青龍山旁的一個茅屋上,黃芙立於門前。“屋內的兄台既然已經知道了小女子的到來,為何不出來一見?”
話音剛落,屋門便打開了,從屋內走出一個樵夫打扮的人,“這位姑娘,這麼晚了你這是何意呀?”
“小的祖籍濟南,沒什麼事的話,小的先下去了,九王爺和姑娘慢走!”黃芙掩麵說道,聲音竟與麵前的樵夫一樣,“你所施的易容術連聲音都沒有變化,實在上不得台麵。怎麼樣,還需要我多說嗎?”
“哼,姑娘果然聰明過人,隻是就憑你……手下敗將,抓得住我嗎?”
黃芙雙眸盈水,淡笑著望著他,看得那人冷汗涔涔,他運足內力一掌直奔黃芙,被她一個回身閃過,那人隻覺一陣香氣,便頓時渾身無力,他驚恐的看著黃芙,“這是……無力之香?你是……你是……”
“你是……‘暗香公子’的什麼人?竟然拿得到他的獨門香毒……”
黃芙略微凝神,“我覺得公子應當更加關心的是江寧縣衙一案的結果吧?我看得出公子亦是性情中人,不然也不會親身到薛六郎的死牢中犯險……而今已經證實有人假借公子身份殘忍殺害縣令全家30多口,更將罪名嫁禍在薛六郎身上,我想這種局麵也是公子不想看到的!”
扮作樵夫的林龍低頭思量片刻,最終將手中的劍遞給黃芙。兩人回到閑來樓已經天明,長平正在前堂準備開張,見到黃芙很是吃驚,“大掌櫃的,你這是一早出去了,還是一夜未歸呀?”
“哪那麼多廢話?準備些上好的穀物給平兒……”
“平兒?誰是平兒呀?”長平聽得一頭霧水。
黃芙伸手向上指了指,長平但見空中正飛著一隻信鴿,周身雪白,卻在脖頸的位置有一道黑色帶狀的印記,見他看得瞠目結舌,黃芙淺笑,“以前沒和你提過,不過以後平兒就住在這裏了,它的飲食起居你就慢慢掌握吧!”
“啊?大掌櫃的……”
“還有……今天不用開張了,休業一天!”黃芙說完便帶著林龍上樓了,留下長平震驚的看著平兒趴在酒壇子上叼酒喝。
“真是什麼樣的掌櫃的,就養出什麼樣的鳥……大掌櫃的是個酒鬼,沒想到你是個酒鳥……哎呦……”長平自顧說著,竟然猛的被平兒偷襲,他看著飛在空中的平兒,竟然感覺它在笑著,一時氣憤不已,“你這酒鳥,看我不打你……”
樓上的黃氏姐妹並沒有聽到下麵的聲響,等了沒多久九王爺和葉智就進來了,此時黃芙已換好了一身鵝黃色的羅裳,眼中滿是柔情,九王爺看著她半點都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女子誇下了‘不出三日’的海口,而且成真。
“王爺怎麼這麼看著阿芙?”黃芙睫毛輕掃,一抹羞澀顯露無疑。
九王爺但笑不語,走上前來輕捏她的下巴,“沒怎麼……隻是在想你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
黃芙眸中閃過一絲掙紮,但很快就消失,她魅惑一笑,踮腳附在他耳邊,“他日王爺定然會知道……”
一句話說得曖昧無比,九王爺聽得有些失神,直到黃柳輕咳一聲,黃芙恍若受驚,急忙退後一步,“王爺,我們的事……以後再說,現今縣令大人一案凶手之一已經抓到,王爺之前答應過阿芙……會開堂重審……”
“既然有了新的證據,這個自然。”九王爺平定了一下心神,向葉智說道,“快馬通知升州府府尹白大人,就說本王今日重申此案,讓他速速準備,本王隨後就到。”
一時間江寧縣令一案開堂重審之言不脛而走,瞬間傳遍整個江寧縣,百姓紛紛湧到縣衙聽審,九王爺坐於府尹旁邊,尊貴俊偉,吸引人的目光卻讓人不敢直視,升州府府尹白常兵緊張的擦擦額頭的汗,強自鎮定的一拍驚堂木,“肅靜,肅靜……鑒於江寧縣令滅門血案有了新的證據,本官……啊不,九王爺決定開堂重審,押一幹人等上堂!”
黃柳在人群中看著走上公堂的黃芙,不自覺歎了口氣,就聽到白常兵問道,堂下女子姓甚名誰,為何出現在公堂之上?”
黃芙剛要開口,就被九王爺打斷,“芙姑娘一直幫本王查找線索,是本案重要的證人,來人,賜座!”
白常兵一下子想起那日和九王爺同來死牢的正是眼前這個女子,立時對她刮目相看。他盡量緩和語氣,“芙姑娘是吧?不知姑娘找到了什麼證據?”
黃芙起身輕作一揖,“回大人,民女通過縣衙血跡以及死者身上的傷口情況推斷出凶手實有兩人,個中詳情大人請看這折狀紙。”
白常兵接過師爺遞過來的狀紙仔細看了片刻,捋著胡須說道,“芙姑娘所言的確有一定道理,但是容本官多疑,就算凶手實有兩人,堂下薛六郎仍有極大的嫌疑。”
“大人所言甚是,所以想請大人傳喚此案凶手之一林龍上堂!”
“好,傳林龍……”
黃芙走到林龍麵前,“林龍,你之前說過你殺縣令大人實有隱情,現在九王爺和府尹大人俱在,你要從實說清楚!”
“是。草民本是洛陽人士,自小習武,在江湖上行走,加之容貌端正,在武林當中混的不小的名號。1年前,我認識了一個女人,很快就愛上了她,我整天和她呆在一塊,哪怕是我所在堂會重地我也不避諱帶她前去……”林龍說到這拳頭緊緊的握著,好半天才說:“沒想到這個賤人竟然將我派重地機關資料記下,夥同他人剿滅我的堂會,害我痛失兄弟還被同派眾人指為奸細,下了殺令,無處容身……”
“你先等會……”白常兵打斷他,看著他褶皺的臉淩亂的胡子,“容貌端正?算了,這個不是重要的,不過你說的這些和這件案子有什麼關係?”
林龍冷笑著用帶著鐐銬的手揭下臉上易容的妝容,立刻顯露出一個英俊小生的模樣,看得堂下眾人瞠目結舌,黃芙看著他輕聲說:“俏麵星君?”
見林龍應激的看了她一眼,她淺笑著轉向堂上,“大人,我想林龍口中的女人夥同之人應當就是縣令大人,1年前縣令大人曾被嘉獎剿匪有功,想來……”
白常兵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這不是謊報功績嗎?林龍氣憤的接著說,“沒錯,就是這位功績卓越的縣令大人……和他的夫人……”
“就算他們對你不仁在先,你也不能殺那麼多人呀?”白常兵有些心虛的接話道。
“我隻是取他們二人性命,而後被人發現,為求自保才痛下殺手的!”
黃芙見公堂上氣氛微妙,便接話道:“大人,縣令滿門確實死得冤枉,但是林龍隻是殺了幾個人,想來凶手還有一人也別無疑義……另外還有一事,阿芙怎麼都想不通?”
“何事?說來聽聽。”
黃芙走到薛六郎旁邊,“你之前的證供不足為信,但是之後你所說確實有吻合的地方,我且問你,你說你當時看到一人渾身是血想你求救,之後你趕到縣令府中,那那個人呢?”
薛六郎一滯,想了半天泄下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竟然沒管他……”
“就是說那個人沒有同你一起回到縣衙?”黃芙見他點點頭,轉向堂上,“大人,據縣衙登記名冊以及仵作驗屍記錄,縣衙府中共有四十有二個人,而死者包括前來報信的師爺在內正好就是42人,如此怎麼多出一人向薛六郎求救?”
“大膽薛六郎,滿嘴胡言,來人,杖刑伺候!”白常兵生氣的又拍驚堂木。
“且慢,大人,倘若薛六郎所言屬實,又如何?”黃芙看著白常兵皺眉問道,“薛六郎,你可記得那人的體貌特征?”
薛六郎抓抓頭,“他……他身高七尺,頭發淩亂,滿身血汙……”
“這種樣子的人滿縣城都可以是……”白常兵有些膽怯的質疑,“九王爺您看?”
黃芙見狀眼中閃過焦急,“薛六郎,那人若不是縣衙的人,極大可能就是那晚追殺你們的人,你可曾注意他的雙手有沒有武器?”
經她一提,薛六郎靈光一閃,“我記得了……他拉著我的時候我看到他的右手……沒有尾指……”
堂下頓時一片混亂,眾人紛紛揣測他的話是真是假,即使白常兵再拍驚堂木,堂下仍然混亂不止。黃芙回過頭看到黃柳攔在一男子身前,混亂正是由她那裏而起,她頓時覺得有些疑惑。
“驚擾大人了……”黃柳輕作一揖,平靜的說道:“不過我想另一凶手已然現身!”
黃柳話一出口,公堂上下一片嘩然。他身前的男子拳頭緊握,正想趁亂逃走,卻被黃柳一個閃身攔住,堂上的衙役頓時一哄而上將其拿下。
男子見情形不利,眼珠一轉跪倒在地,“九王爺、府尹大人,小人李寶兒冤枉啊!”
“你若不是心虛,為什麼要逃走?”白常兵厲聲說道。
男人狡黠的神色隱藏在一直卑微低著的眼中,“回大人,小的哪見過這種架勢呀?一時害怕第一反應自然想跑了……”
見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白常兵不禁覺得好笑,“鄉野草民果然沒見過大的市麵啊!”
“大人!”黃芙立刻接話道,“既是有攝於王爺及大人的神威,不如讓小女子一問……”
九王爺並沒有說話,白常兵更是沒有理由拒絕,黃芙見他應允便走到李寶兒前麵,“你右手沒有尾指,見官慌亂想逃,你還不承認那日就是你向薛六郎報信的,這知情不報之罪你是逃不掉了吧?”
“小人……”李寶兒略微思索,“大人恕罪,小人知錯了,隻是那日之後小人嚇得大病一場,實在不敢再想那日之事了!”
“你既是在縣衙之外見過薛六郎,那就說明他的證供現在可靠,他曾經說過有人要追殺他們兄妹,那麼王爺、府尹大人,看來我們需要貼出告示,依據李寶兒所說抓住追殺之人已保萬全……”黃芙說著用眼睛盯著李寶兒。
“千萬不要……”李寶兒立刻接到,“大人小人實在怕事,所以請您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黃芙將他恐慌的神色斂於眼底,不動聲色的說道:“能幫到大人,官府自然會保障你的安全……你這麼驚慌,難道……你與追殺之人有瓜葛?”
九王爺震驚的看著黃芙,看著她弱質纖纖的提問,看著她巧布心思的算計,看著她步步為營將李寶兒帶入圈套……他靈光一閃一下子明白了,自己這麼多天不正像這個李寶兒一樣嗎?被她的大膽妄為和與眾不同吸引,被她的楚楚可憐和滿目秋水欺騙,被她生生的利用幫助薛六郎脫罪……
想到這些,九王爺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芙大掌櫃,本王敬你闖蕩江湖的氣魄,你當本王是什麼?這裏不是你的閑來樓,容不得你發號施令!”
話一出口公堂上一片靜寂,不知所以的白常兵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黃芙平靜的看著他,心中暗歎:到底是冠絕天下的九王爺,竟然這麼快就想明白了……可惜就差那麼一步,隻差那麼一步……
“王爺所言甚是,民女知錯。”黃芙緩緩行了一禮,慢慢走到李寶兒身後,她看著黃柳淒然一笑,在大家渾然不覺時從衣袖裏滑出一把匕首,迅速砍向李寶兒。
隻聽黃柳焦急的喊著:“阿姐不要……”
大家便看到李寶兒手起劍落匕首就斷在地上,緊接著黃芙胸前噴出一股鮮血,人緩緩倒下。她看著衝過來抱住她的黃柳自嘲著:“阿……阿柳,你……你……看到了嗎?風……刃……”
九王爺心痛的看著暈倒在地的黃芙,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掌過去,想趁亂逃跑的李寶兒就已吐血倒地。九王爺轉向白常兵怒目道:“還不快去準備一間幹淨的屋子!”
“不必了,九王爺。”黃柳依舊不冷不熱的說道,“還是閑來樓東西更齊全些,我帶阿姐回閑來樓比較好!”
九王爺也不多爭執,立刻派人備轎,眾人一起來到閑來樓。一天沒有開張,長平正無所事事的坐著,忽然聽到聲響,便看到黃芙滿身是血的被抬進來。
“快,藥箱!”黃柳剛剛說完,長平便很快的把藥箱拿來了。
房門關上的瞬間九王爺聽到心“咯噔”的響了一下:倘若……倘若她就這麼……那不就歸根究底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最後逼得她破釜沉舟?
“黃芙呀黃芙,你真是每一步都想得通透,你若這樣死了,本王定會內疚終生;你若不死,過往種種本王又怎麼舍得和你追究?”九王爺說著痛苦的閉上眼睛。
葉智眼中的九王爺向來都是運籌帷幄,不曾有他想不到的事,從來沒有這麼……這麼無助的時候。“九王爺?”
“葉智,之前讓你查得與京城通風報信的人,可有找到?”九王爺睜開眼睛仍然是睿智深邃的樣子,抬起頭詢問道。
“回王爺,找到了,此人名叫王翦,是太子心腹的遠方親戚。”葉智一邊說著,一邊想,“難道是錯覺?恩,應該就是錯覺!”
黃柳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她看著等在那裏的九王爺,語氣明顯緩和了一點,“九王爺,阿姐請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