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柳攙扶著她來到芙瑤琴旁坐下,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這是軒轅公子走時留下的信,小小姐怕有什麼重要的事便帶了過來,阿姐今日還是不要出屋,免得受了風寒!”
“我知道了,阿柳你都快成老太婆了……”黃芙笑著打趣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看著她出去,黃芙拆開了信,信中竟是異常娟秀的字跡,非軒轅一昊所書。“從別魂夢念君名,幾回失落幾回空。不忍背離雪中恩,難消情字常噬心。兩麵煎熬往,一語夢中人。幸得君郎遇芙蓉,自此綺婉不負君。”
想起那一日與綺婉分別之時塞給她的字條:雖立場不明,但實無對立,綺婉顧慮甚多矣。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明日之事誰能計,許夢許散許死別!
黃芙不禁會心一笑,“這麼一個聰慧玲瓏的姑娘,不知軒轅兄是怎麼騙到手的?”
起身慢步到窗前,黃芙手握茶杯望著南方,“阿芙在此以茶代酒,祝福軒轅兄早日抱得美人歸!阿芙深知你的用意,定然做到珍惜眼前之人,不負軒轅兄一番心意!”
收好信坐於琴前,黃芙十指輕撥,靈動的琴音徐徐而出,淚水就在不知不覺間滑落。隔壁房間的黃柳聽著琴聲一直不語,許久才回過神看著一旁靜靜喝茶的伊軒逸微微一笑,“是我失禮了,伊公子今日來找我,不知有什麼事?”
“芙大掌櫃還不知道這件事嗎?”伊軒逸看著心神不寧的黃柳,輕聲問道。
“我哪裏敢說?隻是瞞著也瞞不了多久的……”
“既然早晚都要知道,為何不直接相告?”
黃柳不住歎著氣,“阿姐如今五髒皆傷,隻怕是再無法治愈,我本不想讓她再受刺激。隻是或許你是對的……”
“我既然已經在這裏住下,日後若什麼事用得上伊某,在下決不推辭!”伊軒逸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半天才開口說道。
黃柳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伊公子,你要明白你這話一出口,已經暗示了你的立場。蔚娘那裏我想已經得到了消息,你確定……”
“我確定!”伊軒逸看著黃柳眼睛湧現的情緒不明,隻是堅定的重複了一句,“阿柳,我確定!”
“那就多謝你願意相信我……”黃柳別過頭不去看他,“鐸淵之事我雖不知是用什麼法子,但是很明顯他是聽命於蔚娘,由此可見蔚娘的影響力不可小覷,伊公子日後還是多加小心為好。”
“她若想動我,怕是沒那麼容易!”伊軒逸不無自信的說道。
“這倒是,天下第一快劍,絕非浪得虛名。”黃柳淡笑著接過話,“對了,不知伊公子這幾日可有聽到塞北毒君的消息?”
“自那日臨陣退縮,便沒有了蹤影……”伊軒逸雖未明說,但語氣當中盡是不屑。說到這不禁感歎著,“當日芙大掌櫃說會對付塞北毒君的手下,我還不怎麼相信,那幾人再不濟,也跟了毒君多年,以她重傷之身,能有什麼辦法?如今聽聞他們幾人武功盡失,同時被收到風聲的仇家追殺……這招借刀殺人果然來得高明!”
黃柳不知道是在回答,還是在自語,“那幾人不過是小嘍囉,我現在擔心的是塞北毒君……”
又過了幾日,黃芙的傷勢好了不少,黃柳卻始終不許她出門半步。黃芙可憐巴巴的看著黃柳,“我在這屋子裏待得都要發黴了,阿柳你就讓我出去見見太陽吧!”
“阿姐,閑來樓人來人往,實在不宜養病,不如我陪你回紫竹居吧?”黃柳試探著問了一句。
黃芙聽了頻頻點頭,“總好過在這兒足不出戶,呆若木雞……”
看著扮作木頭人的黃芙,黃柳心中鬆了口氣。兩人一路來到紫竹居,倒是也相安無事,黃柳將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黃芙便打發她回去,“紫竹居空氣清新,花香旖旎,最適宜養病,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快走吧,閑來樓現在可離不了人!”
“那我就回去了,有什麼事第一時間飛鴿給我。”黃柳輕扯嘴角,拉著黃芙的手說道。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黃芙臉上再不見輕鬆的笑容,暗自思忖著:這樣費勁心力的瞞著我,到底是什麼事?
想到這黃芙突然靈光一閃,這時卻聽到竹林裏傳來異動,一眨眼十幾個黑衣人便依次列於眼前。她淒楚一笑,“真的是為了涵淇……”
“冷冽身在何處?說出來可以免你一死!”為首的黑衣人手拿鐵錘,陰沉的說道。
“冷月教第十二堂堂主雷霆,我沒有說錯吧?”黃芙邊說邊暗自向後退了幾步,“本姑娘最恨被人家威脅,想知道涵淇的下落?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話音未落,黃芙便立刻推動竹屋上的機關,瞬間從四麵八方傳來千百跟暗箭衝著黑衣人呼嘯而去,一時間眾人皆手忙腳亂的應對著,再抬眼時黃芙已經沒了蹤影。
冷月教內,雷霆幾人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座上的冷詩秋平靜的喝了口茶,嘴角顯出輕蔑的笑容,“我當是怎麼個正直俠女,不也就是個施發暗箭,但求保命的宵小之徒,哼哼,冷冽呀冷冽,你是瞎了眼了嗎?”
將手裏的杯子一摔,冷詩秋厲聲說道,“來人,把雷霆拖出去,教規處置,若再有誰讓人從眼皮子底下逃走,也就不用回來了!”
在雷霆淒慘的求饒聲中,冷詩秋細聲細語的叮嚀讓眾人不禁打了個寒戰,饒是在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冷月教十二堂堂主,此刻也隻能唯唯諾諾的應和著,頭都不敢抬。
又過了半個月,江湖上漸漸傳出風聲,冷冽曾經在江南一帶出現,一路北上。江湖各派趨之如騖,幾次與其正麵交手,皆讓其逃脫,然而冷冽身受重傷的傳言亦同時傳遍大街小巷,成為販夫走卒茶餘飯後的談資。
黃柳原本不以為意,還在暗自慶幸早日支走了黃芙,否則這樣街頭巷尾的談論,人若在這江寧縣內要怎麼瞞得住。但是過了幾日,當聽聞冷冽曾與各派正麵交手,她心中漸漸湧現不安的預感,幾乎立刻上馬趕到紫竹居,但見亂箭漫布,竹木倒地,屋內更是清冷異常,飛塵揚麵,便可知這裏已經多日沒有人住過。
“我怎麼忘了這個是我的阿姐,縱使我看得透天下人,卻始終無法看透她……”黃柳凝眉輕歎著,“你易容成冷大哥與人正麵過招以擾亂視聽,隻怕此時傷得不會輕了。”
黃芙找到冷冽時已經是四十幾日之後的事情,這裏仍舊和三年前一個樣子,雖然簡單,但是卻很雅致。她拴好馬走進去,屋內的一切布置還是那麼熟悉,隻不過原來放在顯眼位置的芙瑤琴此刻看起來空落落的。
“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要早些時候回去,免得師父他們擔心……”黃芙似乎看到那個時候的自己一臉不舍的和冷冽辭行。
冷冽聽了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著實讓黃芙失望透頂,他嘴角仍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好像完全不記得多日之前他情不自禁的那一吻,“也好,還是不要讓你師父擔心了,這樣吧,明天一早就啟程吧!”
“哦……”那時的黃芙還不懂得如何收斂自己的情緒,失望難過的表情怕是已經寫在了臉上。
冷冽卻仿佛沒有看到,自顧繼續說著:“你救了我一命,在下無以為報,既然你彈得了芙瑤琴,我便把送你給,權當是……”
“那怎麼可以?”黃芙聽到這裏立即打斷道:“芙瑤琴是你母親的遺物,哪能隨便送人?再說了,我救你也不是為了要你報答的!”
黃芙聲音難掩苦澀,眼睛已經紅了,心中不知罵了多少遍:你既然沒有對我……那日又怎麼可以那樣對我……
冷冽看著背對著自己的黃芙,不知她在想什麼,“芙瑤琴留在我這裏也隻是看著,它既和你有緣,相信我娘她也會同意的……”
這時冷冽嘴角一抹狡黠的笑意稍縱即逝,他向著黃芙走近一步,“何況……給你怎麼能算是隨便送人?”
頸間被他的氣息包圍,黃芙頭腦有些混沌不清,疑惑的回過頭,兩人的鼻尖險些擦到一起。黃芙一下子蹦到後麵,臉色緋紅的拽著袖口,“你……你……”
“我說既然要帶著芙瑤琴回去,路上定然多有不便,還是我送你一程好一些。”冷冽看著不知所措的黃芙,壓回胸中的火苗,又恢複了冷漠自若的模樣。
黃芙思緒回轉,眼中情緒洶湧,卻在這時聽到後方傳來聲響。她咬了咬嘴唇,屏住呼吸回過頭,果然看到全身微汗的冷冽直直的站在那裏,眼中的炙熱恍若能夠將她融化。
“冷涵淇,冷涵淇……”黃芙輕聲呢喃著,冷冽胸口不住的顫動,突然將手中的傲雪劍扔到一旁,衝過來一把拉著黃芙吻了下去。
仿佛置身於火海,黃芙幾乎感覺到自己融化在冷冽身體裏,然而他卻霸道將手禁錮在她腰間,如何都不想放手。
突然感覺到懷裏的她不自覺縮了一下,冷冽才漸漸離開她的唇,就在毫米的距離間緊皺著眉頭問道:“是我弄痛你了?”
“不是……”黃芙癡笑著搖了搖頭,見他質疑的看著自己,踮起腳在他臉頰吻了一下,“真的沒有!”
冷冽麵上又恢複了清冷的笑意,他恍悟般點了點頭,手慢慢鬆開。趁著黃芙不注意的空擋,一下子拉起她的袖子,被包紮的傷口上血跡斑斑,冷冽這會兒顧不得其他,眼中盡是心疼,“我弄傷你怎麼不說?還有哪裏受傷了?”
黃芙隻是笑著,看著,眼中盈滿了淚水,“是為了我……你才會弄成這樣子的,對不對?你明知會被整個江湖追殺,怎麼那麼傻自己離開?”
“你還不是一樣……”冷冽輕刮她的鼻子,無奈的歎著氣,“站在我這邊就是與整個江湖為敵,可你這個傻丫頭,不止不躲遠點,竟然還以身作餌,你知不知道我聽聞這件事有多擔心?”
“還好你夠聰明,知道乖乖在這裏等著我,我多怕你一時衝動跑過來找我……我的一番心血可就付諸東流了!”黃芙強忍著傷口換藥的痛,笑微微的調侃道。
冷冽重新包紮好傷口,將痛得冷汗涔涔的黃芙擁在懷裏,“你以為我不想嗎?那樣我就不會這樣難熬……”
“我知道,我知道……”黃芙輕聲回答,我知道你一直所作的選擇都是最有利於我的決定。
黃芙和冷冽一起待了幾日,平兒終於找到了她,黃芙取下它爪子上的布包,從裏麵拿出兩個藥瓶和一張字條:“藥瓶一為近日調製的上好金瘡藥,一為治療內傷的藥丸,阿姐定要按期服藥。”
“平兒竟然可以找到這裏?”冷冽驚歎的問道。
“據塞北毒君所說,它和潔兒可是黑白雙煞,不容小覷的!”黃芙一臉自豪的說道。
“可是南毒所養的黑白雙煞?”見黃芙點了點頭冷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平兒,“早年間威名江湖的黑白雙煞,竟然是兩隻信鴿?”
“威名江湖?”黃芙疑惑的看著冷冽,“我怎麼從未聽過?”
“嗬嗬,你出江湖不過幾年的時間,沒聽過不是很正常?”冷冽輕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黃芙看著平兒,不服氣的嘟著嘴,“如果真的名震江湖,我肯定聽過的,會不會是你說的事……”
“早些年南毒一派大有壓倒北毒的陣勢,南毒盟主七步殺不止以絕殺七步之內敵人聞名江湖,左右兩肩更有黑白雙煞如影隨形,相傳他們噬骨食肉,一旦鎖定目標,普通高手至死都無法擺脫他們……”冷冽一邊正說著,便感覺到黃芙握著自己手臂的手力道不住加大,不禁握住她的手,“當時我剛剛出江湖,南毒不久就銷聲匿跡了,所以我在想這兩隻信鴿雖然是七步殺所贈,但是怎麼看都不像是威懾武林的黑白雙煞!”
“七步不在了,事實如何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知道?”黃芙輕聲歎著,似乎怕冷冽追問什麼,便轉開話題問道,“不知近日外麵的情況如何了?”
“想知道?不如讓我來告訴你……”冷冽還未說話,就聽到屋外的聲音,他與黃芙對視一眼,但見黃芙嘴角掛著輕鬆的微笑,沒有一絲恐懼的神色。
“那就多謝了,到底是老朋友了……”走出屋外,黃芙看著風刃,微微一笑,“敢問如今外麵的形勢如何?”
看到黃芙,風刃殘忍的笑了笑,“教主說的沒錯,冷冽,果然有人幫你……你居然墮落到要利用一個女人來引開眾人的視線,哈哈!”
“到底是冷南烈,騙得了各派眾人,卻瞞不過他的眼睛……”黃芙呢喃著,心中寒意漸生,嘴角的笑意卻更濃,“他冷南烈又不是未卜先知,若非有人透露,你們怕是這輩子也找不到這裏吧!”
“要怪就怪冷冽走的不幹淨,留了個禍根來出賣自己,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就怪不得別人了!”風刃與冷冽向來不和,卻一直攝於他在教中的地位,此番有機會借機落井下石,自是不會錯過。
冷冽一凝眉,麵上的神色更為清冷,“他把竹南怎麼樣了?”
“這都怪竹南跟了你這麼個主子,死後下了地府怕是都要痛苦後悔呢!”風刃不禁嘲諷著。
黃芙不動聲色的握住冷冽的手,淡笑著望著他,“不要被他激怒,既沒有找到你,竹南雖說會吃些苦頭,卻絕沒有生命之憂。”
看著毫無懼意的兩人,風刃怒火中燒,“就看你們能纏綿到幾時……”
“風刃,教主之令是請副教主回去,你不要自作主張才好……”眾人隻覺眨眼間,風刃身邊就又出現十幾人,為首的看到冷冽顯得頗為尊敬,“冷副教主,請隨屬下回去。”
冷冽掃了一眼那人,臉上似笑非笑,“竟然驚動了教中最隱秘的電閃一堂,教主真是看得起我……隻不過恕我不能從命!”
“電閃,現在看來可就怪不得我下狠手了……”風刃狠毒的笑道。
電閃並沒有理會他,仍舊麵無表情的勸說著,“我電閃一堂皆精通東瀛秘術,自接受任務以來從未失手過,還請副教主三思!”
“那我倒要討教一下了!”冷冽雖然麵上無異,卻清楚知道電閃所說並無虛言,握著黃芙的手輕聲說:“電閃交給我,你去對付風刃。”
此時風刃早已按耐不住,手中刀法頻頻變換,化作數十風刃向兩人刮來,黃芙袖中短刀出鞘,雖然有些吃力,倒也安然接下此招。
“冰芙刀?”風刃震驚的看著黃芙手中的短刀,“冰芙刀竟然在你手中?”
那邊纏鬥中的電閃聽到這一句也著實吃了一驚,但很快就帶著屬下又專心攻向冷冽。冷冽卻不其然,心分兩頭,很快就遭到電閃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