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小寂不能死,連扣身為止劍宮的內線,知道此人四月前已歸入止劍宮門下,現下是花一色唯一的配劍手,定不能讓她這般死在一赤門裏。但不殺她,白白讓眾多一赤門的人死在一名女子劍下,又如何向樓重交待?連扣心中懊惱:這人怎突來此地挑事,白白給她出了這麼一個難題!
水十方?連扣心念一動,轉頭對一旁的王衝命令道:“去刑房,立即將‘柳色青’取出,轉寄其它飼人身上。”王衝剛剛領命而去,身前的侍護轟然一退,連扣冷不丁被擠個踉蹌,但見一片紅衣之中飛躍起一條白色人影,長劍帶血,轉刃朝她直刺而來!連扣急急撥劍,“攔住她!”三個字還落音,方小寂的劍已朝她頭頂直劈而下。鏗然對壘一聲刺響,連扣隻覺胸口被劍氣激蕩得悶痛,情急之下長喝一聲,翻身踢出一腳,趁勢連倒幾丈,方小寂淩空一個轉身,在身後人的肩頭重點了一下,躍過一眾紅衣殺手直往刑房而去。
甩眾於後,輕功卓絕,一時間如入無人之境。不想快至刑房時,突從兩側湧出三十多人,生生將她攔了下來,方小寂起劍便殺,卻是再進艱難。連扣瞧準時機搶在她前頭,掠過一眾護衛閃進刑房去了。
推動刑房石門,片刻雙門嚴合,連扣落下鐵索往刑房深處急走。光線昏暗,兩側牢籠不時傳出少年的輕哭聲,聞之森森作寒。盡頭刑具房中傳來紛亂的人聲,連扣推門進入,急問道:“好了嗎?”
那刑凳上綁著一個少年,手腕在側,卻是鮮血直流。周圍站了兩個副手,王衝握著少年的手,將流出的血引至一泛著藍光的器皿裏。連道見狀罵道:“你這得弄到何年何月?!”她上前來摁住少年的胸口,那少年還清醒著,嘴裏塞著一團破布不能語言,一雙眼睛直直瞧著連扣,清澈著,竟無半點畏懼。
“有個人想來救你,身為飼人還有人拚死真心惦念著,死也該無憾了。”她說著將長劍比在少年頸側,道,“別怪我,是她害死了你。”語畢遮了少年的雙眼,右手猛然一劃。赤紅之液瞬間噴湧而出,濺了一旁的王衝一臉。王衝幾乎跳將起來,連忙將血桶移位接住亂噴的鮮血,急道:“你瘋了嗎?這樣殺豬似的,多少浪費!”
連扣未有理睬,身下的少年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安靜下來,流血漸枯,連扣解開少年的束縛,抱起往房外走。
刑房之外傳來猛烈的撞擊聲,石柩都已開出細細的裂縫。連扣別開石閘放下鐵索,剛一開門迎麵便飛來一具屍身,連扣側身躲過,望著還在與眾拚殺方小寂道:“你不是要水十方嗎?我給你了!”說完便手蓄勁氣,一個甩手將手中少年往方小寂拋了過去。
方小寂抬頭便見空中落下一少年的軀體,清瘦單薄著,是再熟悉不過的身形。她連忙躍身接住,轉念踏了底下人一腳,旋身落在高高的牆頭之上。欣慰之喜剛到得心底,一摟一瞧,才知手中之人已沒了聲息。
四麵安寂。方小寂靜立高牆,寒劍在手,紅衣之眾一時無人敢再貿進。牆頭鬆泥簌落,腳邊一棵野草,開著一朵淡藍色的花朵,初夏風吹,微微迎陽輕擺。
“誰教你說這樣的話,‘死’怎能隨便說。還這麼小,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除了我,還有很多人等著你去喜歡。以後啊,你一定會遇上一個人,她應該是溫柔善良,說不定漂亮大方。你與她相愛相惜,相伴相依。因為她,你會開始全新的生活,或許平凡,但一定快樂。少時的遭遇,現在的孤獨都是一時的,很快你就會忘記了……”。
方小寂輕笑起來,水十方的血染在她淒蒼的白衣上,多少明豔。連扣立於門邊,長劍紅跡未幹,她看著方小寂道:“怎麼樣?知足了嗎?”
方小寂將少年輕放於高牆,此時的水十方沐浴燦陽,黑色的頭發在風中飄動,嘴角帶著安靜的微笑,如一朵蒲公英,下一刻就要得了自由飄去遠方似的。
方小寂轉身,道:“你下的手是嗎。”她突如白鷹鵲起,轉換左手,長劍一震,直撲連扣而來!狂風乍起,一股迫人的壓力從天而降,眾人一時震懾,身形錯動,欲護連扣於後。
“狂妄之徒,你還能支撐多久!”
紅色四起,殘肢亂飛。方小寂哈哈大笑,腳步向前,走勢如焚,直取門前的紅衫女子。
“今日我要殺的人,誰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