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寂逼到近前的時候,連扣看到一雙帶著絕美恨意的桃花眼,她隻來得及出了一招,手中長劍突然就斷成了兩截,反應過來時,已被一劍穿心。吃驚中沒感覺到痛,隻是覺得慌亂,因為她還什麼都沒準備好。
眾人抽氣大驚,方小寂冷笑了一聲唰然抽劍,聽到連扣輕聲喚了一個人的名字,便直直倒了下去。這名字定然是一個遺憾無疑,方小寂看到她不甘的眼睛慢慢合上,心中十分快樂。
眾人憤然撲上,方小寂沉浸在那一絲快意裏動作有些微滯,便是這微滯之間身上便被劃開了七八道口子。但她不覺得疼痛,依舊快樂無比。轉劍長喝一聲,身形起躍,哈笑聲中抱起水十方眨眼飛出了一赤門的高牆。
水十方的體溫在飛掠中迅速下降,起初還能在懷裏捂著,漸漸怎麼也熱不起來了。方小寂在一顆樹下停住,坐在地上緊抱了他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少年是真的死了。
“冷嗎?”她幫水十方緊了緊衣領,冰冷的血水滴嗒落下來,將地麵都滲得紅了。不要再這樣看著他了,沒有用的,血已經流幹了。起身想幹點什麼,放下手中的身體卻又開始不知所措。把他安葬了吧,突然想起以前水十方在夜裏抱著她,用稚嫩的聲音說:“死也要跟著你”。
堆撿起樹下的枯枝,方小寂在野桔樹下將水十方燒了。初夏的陽光,熾紅的焰火,空氣裏飄著桔葉的清氣,方小寂靜靜看著,少年的表情依舊安祥,好像還帶著微笑似的。這一生有過這麼溫暖的時候嗎?她輕輕地想,會恨我這樣害你吧。
火燒過,最後唯剩一方灰燼。方小寂從溪草中撿出一個烏色的小酒瓶,,洗幹淨了用衣袖吸幹,回來野桔樹下,將水十方的骨灰捧進酒瓶中安置好。納瓶於袖,如視最珍貴的珠寶,她拍了拍瓶身,心道放心吧小水,再也不會將你推托給別人了。
陽光燦爛,身上血水淋漓,分不清是水十方的還是自己的,她歎了口氣,覺得真是好累啊,慢慢於樹下坐著,想歇會兒,斑駁的樹影在她眼前身上搖晃著,帶著融融的暖意,一閉眼,便忍不住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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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夜裏,頭項吊著一盞錯金宮燈,明亮得很刺眼。方小寂別開眼光,正好房中進來一個人,那人看了她一眼,過來輕聲問候:“夫人你醒了,葉公子叫我照顧著你,有事吩咐。”
“還君呢……”方小寂感覺渾身燥熱得難受,好像快死了似的。那人恭恭敬敬地答她:“葉公子說他有事,晚些回來。”方小寂心中冷了一冷,“是嗎……”她笑著,迷糊道,“這麼忙啊……”她再也不想說話,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深想。
半夜又醒來,那盞燈依舊明亮,別過臉,看到正坐在床前的葉還君。她突得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兩行眼淚。
“你在昏迷時叫了一個人的名字。”葉還君伸手揩了揩她的臉,有些譏誚似的,“竟然不是我。”方小寂靜靜躺著,金黃色的燭光下安祥溫暖,似乎每一根發絲都在沉睡。方小寂沒問自己叫了什麼名字,她一生所愛的人有限,葉還君,陸芷清,算上一個萍水相逢的水十方,不過就三個人而已。
葉還君將她額上的毛巾拿下來,在一旁的水盆中絞了一遍水,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在燭光襯照下分外美麗。方小寂看著他年輕溺人的形態風致,抬手看了看自己包紮著白布的手掌,突然覺得自己老了,她身上的傷痕那麼多,再也回複不到多年前的細膩光滑。
葉還君走過來替她擦拭,手腕溫柔,臉上帶著很淡的笑。有人送了藥湯進來,他一手接過,扶起方小寂將軟墊靠在她身後,吹著藥湯一口一口地喂給她。
“是不是覺得很苦?這是苦芟草,難怪你會覺得難喝。但你發著燒呢,不喝是不行的。”葉還君的聲音輕柔地好像在哄孩子,非常地耐心,“等你好了,我要和你算鍾離九針的帳呢。”
方小寂驚奇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起這事,還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人的。他坐得很近,方小寂才看到他深紫色衣服上的黑色血跡,她伸手一撚,好似還未幹。“不要在意。”葉還君握住她的手放進被中,道,“不是我的血。”
方小寂信他,微笑著輕闔上眼不去過問。
心安寂靜之下,葉還君綿綿軟軟的聲音透進耳裏,帶著輕輕的歎意:“我一人孤單至此,生涯無趣,幾乎了無牽掛。你是唯一放在心裏舍之不下的人,多年來去,幾乎成了左右悲喜的死穴……你越來越不能好好照顧自己,這讓我非常擔心……柳色青的死不是你的錯,你無須自責太過,心病鬱成疾,白白加重自己的傷情……日子漫長下去,失去是在所難免的。”
葉還君說著話的時候方小寂已經睡去。她昏昏地做了個夢,夢中跟人爭吵,被人罵得狗血淋頭。一時又見水十方走過來伏在她的身邊,他依舊不會說話的模樣,隻是皺著蒼白的額頭很是擔心,方小寂想伸手拍拍他的頭安慰他,結果清醒過來,伸手摸到身側冰冷的小酒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