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在包紮好傷口之後,便告退離開,而屋子裏也早就被收拾幹淨。八福晉守了胤祀半個時辰,便離開了,臨走時不忘囑咐小丫頭們好生伺候。
都走了!我把心放在肚子裏,慢慢的從帷幔之後轉身出來,看看小丫頭們都立在一旁,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想著她們也不會看見我,於是我放心大膽的坐在胤祀的床前,抬手撫摸他消瘦的臉龐,一遍遍祈禱著他能感受著我的存在。
一天一夜的昏睡,胤祀終於醒了。
我一直坐在床邊,等待著他醒來的那一刻,但當我真的看見他睜開雙眼時,心頭的落寞又一次湧上來。醒來又如何?他依然是看不見我。而我在有十四天,就要魂飛魄散,天地之間,便再也沒有我這個人,也沒有我這隻魂。
“雲兒?是你嗎?”一聲輕而又輕的呼喚,把我從落寞中喚醒,我轉頭看時,卻見胤祀正呆呆的看著我,眼神夢一樣的遊離著。
“是我,我終於可以進入你的夢了。”我驚喜的湊過去,卻被一個真實的身子擋在前麵——“爺,您醒了,要茶嗎?”
不是夢?胤祀真的醒了?小丫頭還過去伺候他起床?
我站在床前尚在猶豫,單聽見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和怒喝:“滾開!”
“爺饒命!”小丫頭慌忙跪下,我又重新看見了胤祀,他一臉怒容等著小丫頭,然後抬起頭,看向我——“雲兒?”
“你能看見我了?”我驚喜的看著他,不敢向前一步。
“雲兒,快來!”胤祀不單能看見我,還能聽見我說話,他驚喜的從床上跳起來,向我撲來,這是我渴望已久的擁抱啊,這是他這樣抱我時,我們的美夢再次成空。
是的,他抱住的是一團空氣,是無形無質的我。
“雲兒……”胤祀痛苦的倒在地上,再一次淚流滿麵。
“爺,雲姑娘不在這裏,您是怎麼了?”另一個小丫頭忙上前來扶他,卻被他甩開,“滾開,都給我滾出去!”
小丫頭們驚慌出門,仿佛屋子裏是一個瘋子一般。
“你把她們嚇壞了……”我無奈的笑著,蹲在地上,伸出手,企圖拉他起來,雖然我知道,這隻是徒勞無功而已。
“雲兒,你一直守著我,對不對?”
“嗯。”我點頭。
“你沒去奈何橋邊?”
“沒去。”我搖頭。
“為什麼我原來看不見你?”
“我不知道,或許是剛才我沾到了你的血的緣故。”我伸手指了指他的腕間,哪裏此時纏著白色的棉布,有淡紅色的血痕透出來。
“你的魂魄沾上我的血,所以我才能看見你,是不是?是不是?!”胤祀瘋狂的喊著,再次要抱住我的時候,再次落空。
“是的,我們能夠這樣兩兩相對,就足夠了。”我無奈的苦笑。
“嗯,從此以後,再也不許你離開我。”胤祀伸出手來,我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他輕輕的合攏五指,雖然什麼也握不住,但他能看見我的手就在他的手心裏。
“容若,我隻有十四天了。”我不敢答應他永遠兩個字,因為十四天後,我將煙消雲散。
八爺府的丫頭們都說,八爺瘋了。整天獨自一個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雲兒雲兒的叫著,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但胤祀卻對這些流言置若罔聞,甚至八福晉終於放下架子,提出要納史家的大姑娘史湘雲為側福晉的事情,也被胤祀一笑置之。
西方戰事沒有完,經反複研究磋商,康熙決定爭取和平解決準葛爾問題,特致書策旺阿拉布坦,令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選派喇嘛位使,賚書前往招撫。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胤禵離京再赴軍前。
此時的我,已經是一塊玉佩的玉靈。玉,自然是那塊祥雲旭日玉牌,是性音大師施法術,把我的魂魄注入玉中,借著這塊千年寒玉,我終於沒有魂飛魄散,而這件事情的代價,便是性音大師的圓寂。
胤祀好久沒有出府了,北方四月的天氣,溫暖宜人。胤祀帶著四名護衛出城,在西去的必經之路,為胤禵送行。
而我,則被他放在貼身的衣襟內,安靜的躺在貼近他心髒的位置,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胤禵也不再是原來的胤禵。這段時間他老了很多,朝中大臣都說胤禵是孝子,他這是在為皇上的身體擔憂。
可胤祀和我很清楚,胤禵的心中,有一件事情始終放不下。
對了,有一件事情忘了說,黛玉和雲暉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賈府再想阻攔,頂不住胤禛的親自出馬。
胤禛親自去賈府,沒兩句話,便把事情解決。賈家再有勢力,也不敢跟雍親王府作對。
不過賈府也賺了個大便宜,他們的大姑娘元春,也因為胤禛的一句話,而被納為庶福晉,雖然胤禛從沒碰過她的身子,但她還是成了庶福晉。
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對於胤禛,這種交易已經太多,也不在乎多這一個。
賈府成了皇親國戚,從此走上了真正的裙帶之路。
因為胤祀不答應接史湘雲進府,所以史家答應了衛若蘭的提婚。聽說史家和衛家對這門親事都還算滿意。最重要的是,衛若蘭曾對父母發誓,非史家湘雲不娶。
恩恩怨怨……
一代一代,不知何時才能是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