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幾天了？”
又是一陣突然炮擊，居間駿倏地從睡夢中醒來，他感覺身後有人在叫他。
“阿駿，已經過了幾天了？”
居間駿回過頭，看見滿臉泥灰和疲憊的川上。
“大概……三天了吧。那幫紐約佬真是契而不舍……”居間駿扳著指頭算了算，三天裏美國人竟然進行了不下500輪轟炸和炮擊。要不是自己躲在中環防禦工事裏，也許早就和灰燼沒什麼兩樣了。
“4聯隊長官今天下了新命令，就是那個中川長官。”川上又說，“隻要美國人的炮擊一停，所有人都要立刻上到各自的攻擊陣列。”
“哼，也就是說美國人馬上就要登陸了？”
居間駿雖然嘴上說的輕鬆，可是卻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步槍。這支有阪99步槍還沒有真正扣動過扳機，然而木質的槍身早已傷痕累累，還有不少燒焦的地方，看得出它早已飽經戰場洗禮。可諷刺的是，它的主人卻隻是個學生模樣的新兵。
“你見過美國人吧？”
川上的問題讓居間駿愣了一下：“沒有……說實話，我隻看見過美國人的飛機。”
“可你是步兵啊！”川上反倒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居間說的真是實話——他在運兵船上看見過一架很大的美國飛機襲擊日本的船隊。當時所有的探照燈都死盯著它，火光漫天，震耳欲聾，高射機炮雨點般飛散的彈幕把這架飛機淹沒在了火海之中，可是就算是這樣，還是有一艘運兵船被炸沉了，沒有一個人活下來。這是居間駿第一次接觸到戰爭可怕的一麵，和之前日本報紙宣傳的“光榮聖戰”截然不同——整整一船人就這樣毫無意義地死去了，根本談不上所謂效忠。所以他對這件事的印象格外深刻。
“誒，等一下……川上，你聽——”居間做了個“噓”的手勢。川上把耳朵附在木板鋪成的工事牆上，然後瞪大了眼睛抬起了頭：“美軍停火了！”
居間駿大膽了起來，他扶著鋼盔慢慢把頭伸出掩體。當看到海麵上的景象後，他怔住了：
碧藍如瑕的大海上，鋪滿了一片片黑色的螞蟻群。隨著時間的推移，海平麵上的螞蟻便越來越密。居間駿認的出來，那些就是美國的運兵船和巡洋艦——鋪滿了整個海麵，而且從天空和海麵交彙的地方還能冒出更多。
“這……簡直就是地獄，那些就是……美國人！？”居間駿手中的槍被握得更緊了。川上拍了拍臉上的泥灰，猛一揮手：“上防波堤的機槍那兒。”
居間駿顫栗著緊跟川上穿越交叉縱橫的防禦工事，周遭有更多的日本兵扛著步槍和彈藥箱穿插而過。居間駿甚至能聽見美軍的皮靴踏上沙子的聲音。
不過，川上還沒有到達防波堤，前沿灘頭堡的機槍便開火了。一瞬間，所有能看見沙灘的機槍陣地都開始響起令人恐懼的嘶鳴聲，同時大片大片的炮彈淩空飛過。居間繞過幾個正在開火的士兵，翻身跳入了防空坑道，緊接著是川上，沿著防空坑道走能直接到達中環防線區域的碉堡群。路過舊崗哨塔樓時，居間望見哨塔欄杆上吊著一具被炸得麵目全非的殘屍——他希望那不是高樹的。
機槍的轟鳴聲漸漸清晰起來，居間甚至看得見中環防禦工事裏的人也在開槍，盡管在坑道上的山岬並沒有美軍的身影。
“完了！”川上突然停下腳步，呆呆地望著坑道盡頭的山岬機槍陣地。居間駿順著川上的目光望去，頓時停下了腳步——陣地上早就沒有活人了，隻剩下一挺被炸毀的機槍和無數扭曲纏繞在一起的人類肢體散發著焦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