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情到深處人孤獨——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2 / 2)

緊接著,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果郡王的一陣笛聲,細細聽之,“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笛聲吹奏的卻是下半闕的《長相思》,與之相和。

甄嬛和果郡王相和而奏的這闕《長相思》是唐代大詩人李白的組詩作品。甄嬛彈奏的前一闕詩直接描述了一個思念丈夫的婦人深夜裏彈琴寄意、借曲傳情、流淚斷腸、望眼欲穿的情景,表現思婦對遠征親人的深切懷念之情。而果郡王吹奏的後一闕詩則通過描寫景色,渲染氣氛,借以表達男女相思之情,字字句句中似有寄意深深。離人相思苦,在李白的筆下更顯情真意切,令人讀之無不蕩氣回腸。

李白詩中,美人居住在華貴的“金井闌”中,卻擁有著一顆孤棲幽獨的心房。階下紡織娘淒切地鳴叫著,蟲鳴則歲時將晚,更有微霜淒淒來襲,她徹夜難眠,隻對著眼前的羅帳燈昏長歎,眷念不休。一個“孤”字描寫的不僅是“燈光”,同時也是美人的心理寫照,從而引起一番思念。

這樣的心境,與此時此刻的甄嬛是這樣的相同。良人隻是一牆之隔罷了,可是思念了又有什麼用呢?她念念難忘,他卻早已將她忘懷,樹林之中,她看見自己日夜惦念的皇帝此刻正攜著新寵的陵容在徜徉,一番細語。這樣的光景,她驟感熟稔,曾幾何時,她與他,不也如此刻一般麼?那時的天地間,仿佛從來隻有她和他,他不是皇上、她不是妃嬪,不是君和臣、夫和妾。她原以為這樣的光景,隻屬於自己,可是此刻的親眼目睹,才知道原來皇帝的身邊,除了自己還可以有陵容甚至更多的女人扮演和代替自己的角色。她頓覺心痛欲碎。

然而,亙古以來,世間的情事就是這麼樣的微妙,這廂甄嬛在為皇帝的寡情而傷懷,那廂笛子吹出的下闕《長相思》卻也暴露了果郡王心中對甄嬛的牽掛。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李白的詩中,一句“思欲絕”已將他的眷戀之苦表現得淋漓。再進而鏡頭拉遠,便見天邊那一輪明月,他的心中忽然被某些情愫所牽動,於是發出了無可奈何的一聲長歎。隨之而來逼出詩中關鍵的一語:“美人如花隔雲端。”《長相思》的題意到此已經清楚明白。這個為詩中人想念的如花美人似乎很近,近在眼前;卻到底很遠,遠隔雲端。與月兒一樣,可望而不可即。由此可知他何以要“空長歎”了。就如果郡王對甄嬛的眷戀一般,他是皇帝的親弟弟、她是皇帝的妃嬪,他是她的叔叔、她是他的嫂子,看似很近,卻隔著永遠不可逾越的鴻溝,這個鴻溝,猶如雷池,退一步,是難熬的思念,進一步,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獄。

“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這兩句詩,緊承著上一句“美人如花隔雲端”,更宣告了詩中人這一場如“夢遊式”的愛情追求是何等的渺茫。

這樣的意味,讓人聯想到屈原在《離騷》中寫過的那一幕“求女”。男子在浪漫美好的幻想之中夢魂飛揚,義無返顧地去追尋心中所思念的人兒。然而茫茫塵寰,上有幽遠難及的高天,下有波瀾動蕩的淥水,還有連綿不斷的關山重重阻隔前方,盡管男子追之不息,從未放慢過自己的腳步,卻依舊仍是“兩處茫茫皆不見”。

果郡王此刻的遭遇,又何嚐不是如此呢?讀至這裏,忍不住要對這樣一個男子心生向往,他對愛情的執著與追求,那種毫不求回報的堅持,乃至一生的付出,都讓人為之感動。

“長相思,催心肝”。情到深處人孤獨,唯願這一夜美好而朦朧的琴韻,越過滄海,漫過桑田,永遠回響在萬丈紅塵之中,借以紀念這一對有緣無分的良人。